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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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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全家吃饭,我和表弟和其他的邻居在院子里玩,外婆跑出来叫了一声表弟的名字,让他赶紧洗手吃饭。但因为没有叫我,我故意不进屋,故意不吃饭。后来小舅出来喊我,我也是蛮不情愿地跟着进了屋,一整晚都处于极度的难受之中,我觉得外婆已经不在意我了,表弟已经完全成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了。长辈们都问我怎么了,我都摇头,什么都不说。外婆走过来也问我怎么了,我头扭过去,仍然什么都不说,唰,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憋着不哭,鼻涕也流出来了。



 



外婆看我什么都不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去收拾餐桌。我突然从后面跑上去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腰间,大哭了起来,然后反反复复一句话:“为什么表弟叫你奶奶,而我要叫你外婆,为什么我要叫你外婆。”全家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小舅跟我解释:“因为舅舅的孩子叫舅舅的妈妈就是奶奶啊,阿姨的孩子叫阿姨的妈妈就是外婆。”



 



“我不要叫外婆,我也要叫奶奶。因为外婆,有个外字,我不要这个外字,我不是外面的!!!!!”我真是咽着鼻涕眼泪上气不接下气说出这么一长串,哭得天花乱坠,却‘轰’的一下把所有人的笑穴给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看他们笑得那么厉害,我哭的声音就更大了。外婆蹲下来,抱着我,又好笑又心疼我,眼里也全是眼泪,她说:“好好好,我不是外婆,以后你不要叫我外婆了,你叫婆婆奶奶都行。”



 



这件事情是后来外婆告诉我的,我都不敢追问任何细节,因为任何追问都是对自己的讽刺啊。外婆回忆起来的时候眼里带着向往的闪烁,她说:“小时候你一直跟着外婆,后来你去读大学了,又去北京工作了,现在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两面,幸好那个时候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啊。”



 



我听得懂外婆的意思,我长大了,回到她身边的机会就更少了。我向她保证,我一定会争取更多的时间来陪她的。



 



直到三个月前。妈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话还没说两句,然后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她说:“你外婆脑血栓住院了。我给外婆家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有接,我觉得不对就去外婆家找她,打开门才发现外婆脑血栓倒在客厅里几个小时,动也动不了……”说着泣不成声。



 



我的头“嗡”的一声就炸了,外婆住院了???



 



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最后憋出一句:“那现在呢?”



 



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清醒了,认得出我们,但是说不了话了。



 



 



 



 



 



不知怎的,我那一刻并没有因外婆不能说话而难过,反而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起码外婆还认得我。



 



连夜,我赶回了湖南,心急如焚。



 



从公司去机场的路上,从机场去高铁的路上,从高铁回家乡的路上,往事一幕又一幕在眼眶里打着转,滴滴答答滑落在焦急的归途中。



 



还好,上次她来北京,去了长城,游了故宫,看了水立方。



 



我想起那时,我问外婆:“外婆,从北京回湖南,我给你们买机票回去吧?”



 



她问贵不贵啊?我说不贵,打折特别便宜,我担心的是你高血压是不是不能坐啊?你恐高吗?



 



她说:“我没有坐过飞机,你让我坐我就坐。”像个孩子。



 



从长沙回郴州的路上,妈妈给我电话,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你外婆简直神了,不仅神智清醒,而且说话也恢复了,你等一下,外婆要跟你说几句。”



 



然后外婆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出现了,依旧是大嗓门,只是语速变慢了很多,像随身听没电的感觉。她在那头汇报她的病情让我不要担心,我在这边接着电话无声地落泪。



 



 



 



 



 



“不要担心”四个字是我从外婆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词。小时候带我,她对我的父母说不要担心我。等我读完大学开始北漂之后,她总对我说不要担心她。



 



有时候,不要担心确实是一种安慰。有时候,不要担心只是不想添麻烦。



 



我知道外婆不想给我添麻烦。



 



她喜欢每天打开电视,到处找有没有我负责制作的节目。



 



她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但每次我一打电话,铃声不到一下她就能接起电话。



 



每次我给她打完电话,我妈就会打电话过来表扬我,说外婆特别开心,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给我妈打电话分享其喜悦。



 



 



 



 



 



外婆的病情恢复神速,我便承诺之后每个月都一定要回湖南看她一次。因为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我才更了解了外婆。一次回去的时候,我问照顾她的阿姨她在哪儿,阿姨说外婆在卫生间洗澡,我看卫生间是黑的,正在纳闷。阿姨说外婆洗澡的时候从来不开灯,怕浪费电。



 



我的火蹿上来了。立刻在外面把卫生间的灯打开,然后用命令式的口吻对里面说:“外婆,如果以后你洗澡再不开灯,我就不来看你了。”



 



里面沉默了大概一秒之后,立刻回答:“好的好的,我开就是了。”



 



 



 



 



 



后来,以及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威胁她。



 



如果不穿我买的新衣服,我就不去看她了。



 



如果夏天不开空调,我就不去看她了。



 



如果再吃上一顿的剩菜剩饭,我就不去看她了。



 



其实,大概从她80岁开始,我又变成了那个心里满是心思,只能自说自话的小男孩了。



 



比如打电话时,我不敢说自己想她了,我怕她会更想我。



 



比如她每一年过年给我的压岁钱我都留着,不敢拆。



 



我怕拆了,她给我的最后一份压岁钱就没了。



 



 



 



刘同,传媒人、作家,曾出版《谁的青春不迷茫》等作品。微博id:@刘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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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84 “酷客”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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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夫



 







 



首先得说,“酷客”是一个生造的词,而且是我在为李斯这个家伙设定一个身份时临时冒出的。我想赋予这个词这样一些含义——一个热爱新鲜生活但又内心充满绝望的人,一个特立独行同时又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人,一个经常扮酷夹杂嘻皮、雅皮、朋克及波波士风格,把玩心进行到底的人……当我伪装谦虚打电话向他请教在英语中有没有这样一个对应的词时,他略加思索说——可以意译加音译为“coolguy”,当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他准备的“谥号”。



 



应该说李斯开始被读书界知道而不再是被警局关注,还是近几年的事。这主要是由于他的翻译公司在20世纪最后一个春天倒闭了。他的家被我评为中国最“牛逼”的家庭——客厅支起一张大班台,每间房都有一台电脑,另有两台复印机几部传真等办公设备——一个关张公司的全部废品,使他狭小的家看起来像一个智能化程度极高的作战指挥室。穷途末路的他只好弃商从文,几年间竟然出版了一百多部译著。于是大众开始在每一个卖书的地方和他的名字相遇。声名鹊起之后,弟兄伙又可以好酒好肉伺候了。



 



我总在想,假设有一天李斯在我之前名归道山的话,其悼词和碑文非我莫属了。当然,反之亦然。一个老酷客的一生是很难盖棺论定的一生,其活法既不可标榜亦难以仿效。即使此刻,我要用一些文字来描述我这位熟悉到骨头的老友,也只能写成“某某同志二三事”这样的规格。具体的价值判断,则只好各由列位看官了。



 







 



以貌取人的话,多数人会同意李斯是个“粗人”这种说法,北方又叫糙老爷们儿。因其方头宽脸,虬髯密布,十天不刮就会长成其远祖李逵的模样。事实上,1980年前的李斯,确实是一个铁匠,不过他喜欢略加文饰地自称为“锻工”。



 



那时他高考落第,其父担心他报复社会,便托人安排他去一小农机厂拜师学艺,混口饭吃。他在电光石火间灿烂地活了两年,从此落下多数铁匠的美质丰姿——苍头黑面,近似波霸的胸肌——这使他在以后的岁月里,酷态天成雄气十足,很容易引起中青年妇女的美目流盼。



 



据说他是在对师娘的暗怀渴慕之中而陡生壮志的——一个不满20岁的小铁匠,其旺盛的精力尚不足以在铁火铿锵中耗尽。他悲哀地发现,他如果少壮不努力,以后连师娘这样的女人也会与他无缘。于是他决定重考大学,而且选择了自修英语的道路,这一决定几乎让他所在的小城吓了一跳,差点把他塑造成新时期有志铁匠或青年标兵。



 



我至今仍然相信弗洛伊德所说的性的驱动力之神效。我仿佛还能看见一个愤怒的铁匠在行动——白天挥舞大锤,夜里背诵《英语900句》,并于1980年神奇地考上华中理工大学英语系,开始了他作为一个标准“酷客”的一生。



 







 



1980年代的中国大学校园,是一场文艺复兴式的盛大狂欢。置身其间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不染上一些浪漫时代的流行病,比如无政府主义、波希米亚精神以及一些轻生躁进的疯癫症,而主要的病原体则是诗歌。



 



一个铁匠在图书馆里遭遇了原版的“垮掉的一代”,是很容易转型为一个诗人的——因为他们都熟悉一种钢铁般的韵律和节奏,以及一些横蛮粗野的手法和作风。



 



那时由于多年的国门深锁,中国还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美国的这一文学奇观,于是李斯几乎是首译了金斯堡的《嚎叫》与《祈祷》;并在人头攒动的校园舞台,以不速之客的姿态跳上去朗诵。他直接继承了金氏的满嘴粗话和反叛行径,且迅疾传播着这些东邪西毒。那时的李三娃儿正在经历第一次失恋的煎熬,里比多的超常分泌使他显得格外愤世嫉俗。大头剃得青皮锃亮,穿成一个流氓无产者四处流窜,从一个酒碗走向下一个酒碗。如果你不曾陪他谈过诗的话,那你就别指望他陪你去打架。我每每想起《嚎叫》的首句诗——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正毁于疯狂——我就马上会联想到李斯。



 



他读了五年本科,出于对校园的迷恋,又接着和我同年考进武汉大学,继续祸害他的同学和师长。他的离经叛道使他的导师后悔误收门徒,但却被另一位美籍女教师看在眼里喜上眉梢。这位叫做诺冰的小姐是一个美国大龄青年,由于同属“垮掉派”的信徒,因而对遥远的东方文化有着强烈向往,当然也不排除对东方生猛男鲜的几分爱慕。



 



可以说,他们师生的邂逅注定是致命性的错误,即使最初的讨论是从圣经文学开始,也无可挽救地要借助心理学而滑向性知识,以至于堕入近似于爱情的深谷。当这种情感与文化冲突、国际矛盾、种族意识、肤色识别、师生关系以及两性对抗等等因素纠缠一起时,一般来说都会以悲剧收尾。我所知道的结局是诺冰怅然回国,带着一个中国铁匠对之心灵锻炼的斑斑伤痕;李斯则伤心留下,并发下永不出国的誓言。用他的话说——被情感迫害成一个终身的爱国者。当然,这场遭遇还留给他一个重要经验,那就是“用英语调情不会羞于启齿”。



 







 



硕士李斯终于站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讲坛,当上了大学老师。那时的他刚刚经历了一次时代的巨大创伤,顿时显得无所适从,残存的理想主义使他焦躁不安。他教书育人,参加教工合唱队扯着牛嗓子唱《国际歌》。用李亚伟的诗形容——女生们隔着操场远远的地爱他。终于有一天,他在大讲梭伦的瓦尔登湖而学生无动于衷时,他忽然悲哀地发现,他要为这批90年代的物资主义者牺牲青春,实在太不值得,于是他毅然递交辞呈。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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