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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数五奉天(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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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在茅房会面就是想混过身后那些眼线的耳目,现在倒好,兰郡王府干脆把眼线拔了,这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们打得好算盘,一边用秘宝传说向张府施压,一边又努力挑起双方冲突。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既然他有这么大力气,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从她下手把地图抢过来,而非要让她将地图还给张府呢?若说他和张府联合,又不像。
“头疼啊。”凤西卓软软地趴在桌面上。
邢晓晓扑哧笑出声,“内急急到头疼,姑姑果然高人。”
瑞州旧邑松原,后因乔郡王喜静,搬至新邑常津,才把州邑之名一并带了过去。地方官员却借着体系臃肿,衙门庞杂而留了下来。至此,瑞州成为诸州中唯一一个拥有一虚一实两个州邑的封地。幸好,乔郡王虽名为封地之主,却从不插手事务,才不至造成两邑冲突的局面。
张多闻居提督之位近五年,在瑞州官场的声望地位几乎赶超乔郡王,在松原地界更是有动一牵百的影响力。因此自从赏宝宴扫兴,西荒奇珍失窃等事件以来,张府守卫之森严,何止平常百倍。
凤西卓一身碧裳,斜坐在摇晃的枝桠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在黑夜中静若青山的张府。
嗖!
一支火箭从东射来,火光方才划至张府范围五六丈远,便立刻被一道劲风挥灭,端得是来无影,去无踪!
凤西卓无声记下那道劲风出手的位置。
嗖嗖,又是接连两箭!箭速较之前更疾,火光在飞射中隐没。
劲风显然没来得及出手,箭多飞出两丈才被击金声拦下。
风中隐约传来“刺客”的呼喝。
凤西卓想了想,突然凌空一跃,双手负在身后,身姿轻盈若飘,悠然地落在第一箭被挥落之处。
“什么人?!”她前后左右四面迅速被围。领头守卫眼若铜铃,瞪住她的时候,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凤西卓轻咳一声,“我刚巧在附近溜达,看到有火光射到张府,就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领头守卫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身材娇小,满眼无辜的碧裳少女,好象要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戏谑的痕迹。但她看起来实在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你一个姑娘三更半夜不睡,为何在张府附近溜达?”
“我若说迷路……你信不信?”
“姑娘最好说实话。”领头守卫面色黑沉,手中的刀轻轻一翻,锋冷如水。
凤西卓咬了咬下唇,干笑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领头守卫脸色更加难看,“姑娘三更半夜来张府找人?你说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凤西卓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守卫,慢声道:“你信不信不重要,只要骄阳王相信就好了。”
领头守卫眉头一皱,“你要拜见骄阳王?”
拜见这两个字真是……凤西卓吸了吸鼻子,郑重道:“没错。在下自在山凤西卓,有一事梗喉,辗转难寐,不吐不快,只好深夜求教于骄阳王,烦劳通传。”
领头守卫听到凤西卓三个字时,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思虑半晌才道:“骄阳王已经就寝,还请凤姑娘先在客房歇息,待明日再行通禀。”
“可是,”凤西卓很诚恳道,“这事,拖不得啊。”
领头守卫有些不耐,若非江湖传言自在山凤姑武功绝非等闲,他早就不分青红皂白拿下再说了。“做客有做客的规矩,还请凤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凤西卓手中的蚕丝在风中轻荡,“今晚,还真得为难一下。”
领头守卫脸色顿变,手中的刀已摆出进攻之势。
“盗匪要见官,难道是自首么?”尚信清冷的声音突兀插入,如当头一盆凉水,顿时化解了原本一触即发的战势。
屋檐另一头,尚信一身棉白,自稀淡月光下漫步走来,秀丽绝伦的面孔苍白如纸,却另有番我见犹怜之美。
凤西卓挂起完美的微笑,心中暗道:师兄,我已为你牵制住一大高手和部分守卫,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找我?”尚信走到她面前,头微微一歪,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什么事?”
凤西卓边笑边暗暗着急:你未免来得太快了。唉,究竟说什么事好呢?

无眠夜(中)

月光稀薄,夜色迷茫。
橘色的火光如流星般陡然跃起,又陡然陨落。
在屋檐阴影的掩护下,慕增一倒挂走廊的横梁,喃喃道:“这样就想调开他们,你当他们是白痴?”
随即暗处响起一阵稀索的脚步声,渐渐行远。
“好吧,是我想得太复杂。”慕增一抹了把脸,从梁上轻轻飘下来。
脚甫一着地,他的背脊蓦然僵直!
他突然想起曾祖在‘非常经’上所写的一句注解:所谓高手,往往不会泄露声音杀气,却掩饰不了高手之间的存在。
这句话他虽隐有所感,却始终不能得到证实。他所认识的人中以自在老人武功最高,但因已经高到超出高手的范围,到了无人无我的境界,与他俨然不在一个级数,自然也不会与他产生高手之间的存在感。凤西卓则更专注轻功身法,在武功境界修为上却略输他一筹。
书中所学,只记而不用,终究成为空谈。因此这几年他兜兜转转浪迹江湖,不乏寻找同级高手之意。但他性格放荡不羁,信奉随欲而安,又不愿为此专门去找那些成名高手,落得刻意求成这种下乘境界,所以一直未能达成所愿。没想到这个感应居然会在张府,一个无心插柳中达成!
慕增一只觉得全身毛孔舒张,身与神达到前所未有的合一,眼、耳、口、鼻敏锐犹如平常两倍。他甚至能感到身体里每滴血液的流动,和身后那个高手的心跳。
--不急不徐。
尚信眼睛半眯,嘴角微微向下一斜,“恩?”
凤西卓慢慢咽了口口水,神情镇定如庙里的佛像,“事情是这样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脸上,在四周完全静谧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一个巴掌把自己的话拍出来。
“我想请骄阳王高抬贵手,放自在山一马。”一个字一个字,流畅得好似抽不断的山泉。
尚信等她嘴巴完全闭上后,才道:“只是如此?”
凤西卓一楞,“你同意了?”
尚信嘴角弯起一个讥嘲的弧度,“我是问,你求人的时候,只是如此?”
“求人?”凤西卓头侧了侧,嘴角弯出与他相似的弧度,“我想骄阳王稍稍有些误解,我只是提出一个双方受益的建议而已。说到求,”她不顾骄阳王瞬间冷然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我凤西卓这辈子只求朋友。”
“双方受益?”尚信的声音犹如夜里一道无形冷风,“本王头一次听到以打家劫舍为乐的盗匪居然会说双方受益。那些被你们抢去钱财夺去性命的人又该找谁受益?”
“他们平时从老百姓身上已经受益良多了。”
“这是他们的营生。”
凤西卓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不理解一下盗匪的营生?”
尚信冷笑,“因为抓盗匪是我的营生。”
凤西卓沉默了一下,“要不,我们再聊聊,总可以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师兄,你现在是去的路上还是回的路上?如果是去的路上,那还是改天再去吧。
尚信突然朝连绵的屋舍投去一眼,“你若是打着引开我,让你同伴混入张府的主意的话,我劝你最好放弃。”
这个问题答与不答都是陷阱,所以她只好装糊涂,“我已经说过我从良了。”
“希望是。本王也不想现在动手。毕竟,比起逐个击破,本王更喜欢一网打尽。”他说得铿锵有力。
言下之意是要将钟家也连根拔起吗?看来皇上对钟皇后的怜爱之情业已所剩无几,要秋后算帐了。凤西卓对其□裸的宣战毫不动怒,浅笑道:“一网打尽好啊,不过网一定要够大够牢才行,不然很容易鱼不死,网先破的。”
尚信眉毛一挑,不耐之情一览无遗,“还不走?”
凤西卓巧笑兮倩,刚要答应。
一个爆竹忽然从张府南墙外的半空中炸开,如一声惊雷,震醒了昏睡中的寐者。
尚信立时解鞭横甩,朝凤西卓的双脚卷去。饶是他反应迅速,鞭尖也只堪堪碰到凤西卓的鞋底。只见她身影如鬼魅频闪,前一眼还在跟前,下一眼已在数丈开外。
尚信一鞭挥空,心中怒火上涌,反手甩向脚下屋檐,引得瓦碎四溅。
“骄阳王。”领头守卫大是惶恐,虽说人算是骄阳王自己放走的,但倒霉的铁定是自己。他单膝跪下时已有了最坏打算。
尚信猛吸了口气,拂袖朝南面掠去。
留下守卫在原地面面相觑,半晌才齐齐舒出郁结在胸中之气。
凤西卓一路南奔,脚下片刻不停,不消片刻便奔至松原城南门。
三丈多高的城墙在夜幕下格外雄壮巍峨,高不可攀。
她微歇了口气,手中散出一把蚕丝,在空中盈盈而飞,搭出一个自低而高,自近而远的蚕丝天梯。夜风断断续续,半掀起裙角,送她飞上城墙头。
墙头兵站姿如松,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凤西卓玩心大起,一条蚕丝无声无息地飘到他衣襟里。
“呵……”墙头兵突然发声,惊得他伙伴齐声问,“什么事?”
“呼!”墙头兵仍自不动,呼吸渐渐平顺。
伙伴们先是一楞,随即笑骂道:“妈的,又睁着眼睛睡觉。”
凤西卓单手抓住城墙边沿,整个人挂在墙外,叫苦不迭,暗责自己,下次一定要记住‘安分守己’四个字,决不再节外生枝。
十几条蚕丝再次飘飞成往下的阶梯,她足尖轻点,自中漫步而下。
城头上,一声惊呼响起,“那是什么?”
几个伙伴懒洋洋地凑过来,“什么?”
空中,凤西卓背影乌黑,如落叶般飘落,慢慢变成黑点,继而消失。
“……什么都没有,少多事!”
城头顿时寂静如初。
云如布幔,从月亮的凹处一寸一寸地吞噬。
凤西卓赶到上次遇到慕增一的草丛时,月只剩下最后的边缘。
天色更暗。
风过草丛,掀起阵阵绿浪。嘶嘶地轻拂,别有萧寂。
该来的人,却还没有来。
她突然想起,多少年前,也曾有这样一处地方,男子与少年并肩而坐,笑看天上明月。
“天下事有天下管,与我何干?”
“你不理天下?”
“要我理,便只有六个字,由它,随它,不甩它。”
“嗟,那是七个字,你算学也学得太差了,走出去千万莫说是我废人之子。”
“废人的儿子是废子……谁稀罕。”
“天下稀罕者,如过江之鲫,难道你不想站在最高处上看芸芸众生在你手中沉浮?”
“那你就从鲫鱼里挑一个呗。”
“嘿。”男子突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卓卓觉得呢?”
女孩的眼睛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男子,然后慢慢低下头。
“卓卓随便说,说错说对都没关系。”男子笑眯眯地鼓励。
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好困啊,废人叔叔让我睡觉去吧。师父说小孩子不能熬夜。”说罢,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少年扑哧一声笑出来。
男子长叹,“莫非我真要下山去找传人?真是天要折腾我也。”

无眠夜(下)

“你在想什么?”少年长大后的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
凤西卓毫不惊讶地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念废人叔叔了。”
“最好不要想。他现在可是天下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炙手可热得很。要让别人知道你与他有关系,恐怕立刻就被剥皮抽筋。”慕增一说着还‘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预言出废门,字少意更混,要解其中谜,惟有找废人。’这首打油诗与废门预言一起流传于世,人尽皆知。各方势力更是为此明里暗里动作不休。可惜废门中人向来行踪飘忽,找他不异沧海寻粟。至今,预言就快成传说,说预言的人更成了传奇。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找到传人没有。”
“找了十年还没找到的话……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废人。”除了废人,他也找不出更好的定义了。
凤西卓转头看见他肩膀上鼓鼓的包袱,“得手了?”
“得手了?你问得可真轻松,”慕增一假装抹了把冷汗,“这一夜只可用惊险至极来形容……”
凤西卓抬手打断他欲吐的苦水,伸手接过包袱,“反正已经平安度过,过程说不说都……”
慕增一反手抓住包袱,抬头望天。
凤西卓扯了两下,纹丝不动。
“恩,说不说都很重要的。”她露出一个天真笑容,“师兄,我好想好想知道经过啊,请你千万千万要说啊。”
慕增一松开手,很无奈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从小爱听故事的习惯怎么老是改不掉啊?”
你以为我不想改掉?!究竟是谁拿谁没办法啊?凤西卓抬头看他刚才望过的地方。
“……当时我后背空门大露,隐匿于暗处的更是一个同级数高手……正是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不满地斜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有有,听得可入神了。”凤西卓努力睁大眼睛,“你隐匿暗处,高手空门大露嘛,后来呢?”
慕增一的手慢慢朝包袱摸过去。
凤西卓精神一振,“啊,我记错了,是高手隐匿暗处,师兄空门大露。不过师兄武功盖世,智慧过人,定然能够化险为夷,计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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