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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朱门嫡杀-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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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岔开话头不提,宣长昊会意,也不再提此事。将给亡妻的供品摆好后,默默祝祷片刻,他才说道:“项将军,之前朕让你为瑾王谋取督促统领吏部事务之事,还请就此作罢。”

“什么?”项烈司愣了一下,注意力终于完全从女儿的事情上移开,不可思议地追问道,“陛下,这是为何?照您之前说所,瑾王虽不知在实务上才干如何,但其为人精细,在学士中也素有名望,若能让他入朝为官,对还政皇家之事大有帮助。怎么一转眼,您又改了主意?”

“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宣长昊想到以项烈司的暴烈脾气,如果知道瑾王意欲不轨,恐怕回头就要冲到瑾王面前把话挑明再拿他下狱。但朝堂不是战场,只要有铁血手腕和足够的威压,处死个把人不在话下。瑾王在清流学士间人缘颇佳,如果不准备好充分的证据就抖落出来,多半会被他们说成是自己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所以才起了杀心,捏造罪名想除掉瑾王。

顾及于此,宣长昊微微垂眸,含糊说道:“本是如此,但朕后来发现,他并不适合朝务。具体如何安排,再行商议吧。”他不擅说谎,所以编造不出什么能让人更加信服的说辞。

这样含糊的话语,显然不足以打发项烈司。见自己追问再三,宣长昊也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他不觉有些急躁起来。再想到今日的偶遇和保存得纤尘不染的旧居,并自己之前劝解宣长昊的那些话,他不禁又生出几分疑心,说道:“陛下,恕微臣直言,你该不会是想重蹈一年前的复辙吧?说句不中听的,你现在连实权都还没有拿到手,沉溺在这些注定虚无的怀念追想里又有何宜?微臣的女儿在九泉之下若知道您竟如此行事,不知会做何感想?!”

见项烈司又想到这上面去,宣长昊更不知如何作答了。而他的无言,落在项烈司眼中便是默认,顿时恨铁不成钢地道:“陛下,重情重义本没有错,但若是一昧耽溺于不可挽回之事,那同成日喝得烂醉的醉鬼有什么区别?除了亡妻,你还有江山未治,朝政未理,难道你要放任姓白的那小人横行朝廷,由着他将这天下折腾成白家的私产么?那你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太上皇?又有何脸面祭拜列祖列宗?”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哪个心里明白的皇帝愿意眼睁睁坐视朝纲被有心人把持操控,更容不得下臣说什么愧对祖宗的话。项烈司本以为这一剂猛药下去,无论宣长昊再如何意志消沉也会被激怒,反驳甚至喝斥自己。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比他现在不言不语的好。

但项烈羽没有想到,自己已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宣长昊却依旧面沉如水,所说的话仍同方才的一模一样:“项将军不必挂怀,朕自有打算。”

见他如此“烂泥扶不上墙”,项烈司不禁勃然作色,大声说道:“陛下,太上皇信任微臣,禅位之前才将这顾命大臣的担子交到我肩上。当年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辅佐一位少年明君开创一个清平盛世,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个只顾沉缅儿女私情的脓包!为了一时儿女情长,居然置朝中蛀虫于不顾!你可曾想过一旦朝政被白家完全把持,会是怎样的后果?若任由你这么下去,恐怕昭庆就要易姓了!我真是后悔当年有眼无珠错信了你,如今劝谏太上皇另选明君,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这般大逆不道,直唾其面的话,也只有项烈司这样性烈如火的沙场老将才敢说出来。被尊敬的人如此斥责,性情坚毅隐忍如宣长昊,明知实情并非如此,也不由得面色微变,说道:“项将军,不是朕不作为,而是时机未到。”

这句辩解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气得项烈司胡须都翘了起来,两眼瞪得几乎快赛过铜铃:“时机?你好不容易踏出一步,要将瑾王安插入朝以壮大对抗白家的势力,结果却又缩了回去。你以为躲在这里老天就会降个雷把白家劈了吗?当年在军中时我便说过,敌人看似无懈可击的时候,只能由你主动出手引出他的破绽!你什么都不做,却和我妄谈时机,真是可笑!”

说完,他余怒不减地哼了一声,重重一跺脚,甩下宣长昊掉头而去:“微臣言尽于此,陛下若是觉得颜面受损,大可将臣捉拿下狱,重刑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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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5 两次拥抱

以项烈司的性格,说出这种话肯定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没错,如果宣长昊恼羞成怒要惩治自己,也由得他去。

但留在屋中的宣长昊却没有挪动脚步。纵然他经年不变的冷酷面孔已因这番劈头盖脸的斥责变得面色铁青,双拳亦已紧紧握起,一双重瞳内重影回叠尽是怒气,但却并没有要责问项烈司大不敬之罪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项烈司也是为了自己好,虽然对方并不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静静站了片刻,宣长昊才勉强将翻涌的怒气压制下去。他伸手抚过青黄斑驳的案几,注视着笼内全然不知忧虑,兀自轻鸣腾跳的灰鸟,许久许久,低不可闻地叹道:“燕初,若你还在,想来也不至如此……”

说完之后,他又陷入长时间的静默。屋内少了人声,其他声音便格外清晰起来,连他自己的呼吸声也分外清楚,甚至,似乎还有其他本不该出现在这屋里的异样声响。宣长昊乃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远胜常人,适才因为感怀伤情,又与项烈司起了争执,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周围动静。现在略一定神便察觉了不妥,不禁轻轻“咦”了一声,随即警觉地抬头往上看去。

躲在梁上的明华容本就紧张不已,这会儿更是苦不堪言:那只白猫刚刚居然也爬上了房梁,跳上她胸前不住地蹭她的脸,长长的尾巴还不断扫过她的脖颈,搞得她麻痒难当,想要伸手去赶,却又不敢。过了片刻实在忍耐不住,但只微微一动,便带得怀里揣着的发簪相互牵引撞击,发出几声低低的声响。平日细微的声音在死水般的沉寂里显得分外刺耳,明华容立即僵住了身子,只盼宣长昊不要发现才好。

但却是事与愿违。当听到宣长昊疑惑的声音时,她整颗心蓦然一沉:如果自己在他们一进门时就被发现,还可以解释一番,现在要是被揪出来,只会被当成畜意偷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不到宣长昊的动作,明华容心中焦急愈盛,正无法可想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花盆跌落摔碎的声音。顷刻,屋内房门便被打开,一个极轻的脚步声走出门外,想来是宣长昊出去查看了。

明华容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觉劲风一荡,一道身影自半敞的窗棂激掠而入,不由分说揽过她的腰肢,把碍事的白猫拔到一边,又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抱紧我,不要出声!”

来人一身宫中侍卫打扮,面孔也被刻意压低的盔甲遮去大半,但明华容看着他挺直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无声地点了点头。

见她应允,纵是百忙之中,那人依旧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格外灿烂的笑容。他轻功十分高明,即使带上一个明华容,足尖点过连片成行滑不留手的琉璃瓦檐时也不见涩滞踉跄,举手投足堪称行云流水。而他似乎对这宫里也是十分熟悉,奔掠片刻,便无声地跃至一处窄仄小院,熟稔地推开房门,将明华容抱到梁上坐好:“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怎么又是梁上?

明华容刚待开口,他已经转身掩门走了。与空气默默对峙片刻,她只有悻悻收回目光,转为打量四周。

与宫内其他地方相较,这屋子实在太小太窄,差不多是外头一户中下人家的主室那么大。地下墙上满是灰尘,看似已经许久没人来过。再打量置身其上、分外宽大的房梁,亦是密密麻麻地布满灰尘。明华容纵然不如其他女子一般有严重的洁癖,但看了也很不舒服,可等她下意识地缩回搭在梁上的手,却意外地发现掌中并无半点灰渍。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又重重在梁上灰尘最厚的地方摸了几把,那灰尘却是纹丝不动,居然是被粘上去的!

——这个人能在皇宫内布置下这么一件便于行事的房间,可见能耐不小,所图事物想必亦是颇不易得。他的身份,肯定不是区区商人那么简单。

明华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准备从梁上下来,但看这里的横梁两端都是光秃秃的墙,不像刚才那样有借力之处,只得作罢。静静坐了一会儿,她的思绪便移到了先前的事情上。

之前她爬上房梁,借着哨音掩去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以躲避来人。本打算待宣长昊等人离开后立即下地设法溜出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自己竟被意外带到了这里。

她早听说过宣长昊未登基前已有发妻,据说出身微寒,是个船娘的女儿。所以当他入主紫宸之后,颇有些古板大臣进言上奏,说如此出身岂可母仪天下,陛下若顾念结发之情,封个贵妃便是。至于正宫皇后之位,还是另择名门淑媛为上。但任凭他们如何请奏,宣长昊都咬定绝不愿富贵易妻,不肯松口,因此与顽固不化的老臣们一度闹得很僵。

没过多久,他的发妻忽然意外身亡,宣长昊顶住重重压力,坚持以皇后之礼将发妻下葬。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最看重体统家世的老臣子们,之后三年,就算朝中大势已渐渐倒向白家,他们之中不愿与白家同流合污的,也依旧不愿意与偏向宣长昊的项烈司联手,而是自己抱团结派对抗如日中天的白孟连,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这桩“不合礼数”的公案。

这事在当年闹得很大,连远在乡下庄子的明华容都听说了首尾。女人们都念叨说皇帝是个念旧情的好丈夫,比寻常人家的男子更重情义,日后必定要给女儿挑个这样的夫婿云云,所以明华容印象很深。但却不料,就今日听到的对话,已故皇后竟不是寒门之女,她的父亲居然是大将军项烈司!可惜阴差阳错,项烈司在女儿死前没来得及认她,待她过世后,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亦不曾追认。

而之后宣长昊与项烈司的一段争执,却又微妙地解释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几番接触下来,宣长昊并不是个糊涂没主见,易受人摆布的皇帝,反而还颇为精干。但这样一个人,为何前世却被瑾王算计得身败名烈,鸠酒赐死。也许,原因是出自君臣失和吧。项烈司话虽然说得难听,但言语间透出的意思,无不是在为宣长昊打算。可不知宣长昊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将为瑾王谋职之事作罢的真正原因告诉项烈司,以至让这个性情激烈的大将军暴怒不已,甚至对宣长昊变得失望。

那日是明华容买通乞丐,自编自演设计了一场好戏,勾得宣长昊对瑾王生出疑心,自然知道原因。但项烈司却并不知道,所以一味责问,甚至想到了岔处。奇怪的是,宣长昊却迟迟没有向他解释。

再想到项烈司之后说的话,明华容目光微动:宣长昊不肯明言的那个原因,或许正是他们君臣失和的导火索。前世不知起因,但今世看来,多半是因为瑾王一事之故,使得项烈司对宣长昊有所误解,继而则心生失望,也许还会在不久之后为了昭庆江山社稷,力谏太上皇另立明君。他或许只是想废了不堪大用的宣长昊,以免江山旁落权臣之手,并不想取他的性命。无奈瑾王太过狠辣,得势后不但鸠杀了宣长昊,更在他死后颁下罪诏,或夸大或捏造,给他安了许多莫虚有的罪名。

想到这里,明华容唇角微勾:既然知道结症所在,那就好办许多。先前辞别肖维宏那日,她曾设想过会否瑾王已先一步与项家暗通曲款,所以才待白家不冷不热。现在看来,他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又或许他表面不动声色,私下已与白家早有往来,也未可知。而项烈司因为女儿的缘故,加上当年同在军中的情份,自然是忠心于宣长昊的。只不过,因为现在起了些许误会,才会急火攻心地说出那番话来。好在成见未深,想要化解也并不太难。

将朝政上的暗涌稍稍理出个头绪,明华容又转去琢磨将自己弄昏带到那间屋子的究竟是何人。

那处屋子是已故皇后的旧居,物件虽然纤尘不染,四下却不见半个宫人,加上之前偷听到的那番话,很显然,在宣长昊心中对这个妻子十分爱恋看重,纵然她早已身故,情意也依旧不曾磨灭半分。

也许是不想其他人打搅了旧居,也许是他的妻子原本就不喜欢外人打扰,总之,宣长昊肯定不准其他人轻易接近这里。自己若是再晚醒一刻,必会被宣长昊捉个正着。他虽不是残暴好杀之人,但以他对亡妻的爱重,自己也是难逃重责。届时纵然留得一条性命,回到家中,最好脸面的明守靖也不会放过自己。

不惜在宫中玩弄诡计,也要让自己冲撞皇帝,惹上一身是非,最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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