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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线无战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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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 却过早地饱尝着命运的恐惧 绝望 死亡和对伤痛后的茫然之外 对于人生我没有别的概念 在我眼里只有麻木无知地顺从凶残 民族与民族之间 人与人之 间的相互敌视和争斗 而有人却在创造更精明的武器撰写更辉 煌的文章不断泡制和延长着他们的仇恨和屠杀 我们那些遍布 各方的同龄人都亲耳亲眼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  现在我们把这 件事讲诉给我们的父辈们 他们又将作何解释和答复呢 倘若战 争结束了 他们还会对我们有什么希望呢 我们已在这些年中成 为一个个职业的刽子手 只知道杀人 我只懂得人生与死亡是紧 密相联在一起的 此后怎样 将来我们又会怎样呢
  莱万多夫斯基是我们这个病房年岁最大的 已经四十了 他 在医院十个多月了 等着重伤的腹部渐渐治愈 他的伤势在最近 几个星期开始慢慢好转 有时还能一瘸一拐地弓着背走几圈
  她远在波兰的妻子给他来一封信 信的内容让他连续几天 激动不已 信中说 她攒了些钱 准备当做探望他的路费
  她已经出发了 很可能随时就到 莱万多夫斯基茶不思饭不 想 甚至把只吃了两三口的赤蓝香肠也大方地给了人  那封传看 了几十遍的信 在他手来不停翻来折去 举在眼前绕着病房踱来 踱去 邮戳的数字日期已经推算过好些次了 手上的油脂和脏 物已经把信封上的地址磨得模糊难辨了 莱万多夫斯基终于熬 不住发烧了 只得再躺倒床上焦虑 期盼地等待着
  在他和他妻子分开两年期间 她有了他的孩子 并一起要带
  到这儿来 可有一些别的事却让莱万多夫斯基联想不断 他原 计划等老婆来了以后到外边呆一阵子 毕竟双方分离得太久 要 有条件还是要相互在一块儿温存一番 干些别的事情呢
  我们曾听过莱万多夫斯基给我们大量灌输这种事情 在部 队这又是很公开的 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 有几个外出过的人 说有几块很隐蔽的地方 根本没人知道 甚至有个人还能说出一 所很安全的小屋的地址呢
  莱万多夫斯基愁云笼罩着 那些主意一点儿用都没有 对于 他来说那种事已成为他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了  我们看他如此 都 安慰他都表示一定能帮助他
  他的妻子是第二天下午赶来的 这个女人羞答答地站着 身 材矮小 头发纷乱 眼睛在来回寻觅着 她披着一件已经很旧的 带花边和饰带的黑斗篷
  她不好意识地站在门口 不停地小声自言自语着 我们屋里 的六个男人把她给唬住了
  你进来吧 玛尔雅 他们都很欢迎你呢 莱万多夫斯基居 然试着咽下一口唾液冲她说
  她先绕着跟每个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她伸手把小孩抱起时 小东西正好把尿布又弄脏了 她从一只花色手提包里拿一块布 给孩子铺好垫上 她开始自在一些了 他们便亲热地谈起话来
  莱万多夫斯基心急如焚 总是向我们哀伤无奈地眨眼
  医生查房过后 比较安全 有时也不过进来一个护士看看便 走了 有个人出去观察了一会儿便朝莱万多夫斯基点点头说 约翰 外边什么人都没有 很安全 你们开始吧
  他们小声聊着 那女人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我们摆摆手 冲她一笑 告诉她无所谓 别在乎这些 我们才不管那些闲话呢 在这里被枪弹残废的细木工人约翰 莱万多夫斯基与他的妻子 在一起谁晓得下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呢 他们需要好好地亲热 亲热了
  为防护士干扰好事 我们让两个人站在门口望风 只要她们 一过就设法拖住 两个人在外边大概看守了一刻钟
  我们又把几个枕头堆垫在莱万多夫斯基侧着的身后  小孩 由阿尔贝特照看 于是我们转身背对着他们 黑斗篷很快便钻到 被窝里去了 我们这边也有说有笑海阔天空地谈论着 还拿出牌 来
  我手气不错 拿了一手梅花牌 有四张杰克 一圈便赢了 我 们几乎想不起那边的莱万多夫斯基夫妇 不一会儿 阿尔贝特用 尽一切办法都止不住那孩子的哭声了 细细地吸吮声音响起 我 无意抬头 只见那孩子已在母亲 怀 抱 里 了 嘴 上 还 咬 着 一 个 奶 瓶 约翰的事情已经完成
  我们好像是一个大家似的 彼此又近了一步 莱万多夫斯基 眉开眼笑了 汗水早已满身都是 而那女人却一副精神十足的样 子
  约翰把花提包里的鲜嫩的香肠 挥舞小刀分切成片 让他的 矮女人微笑着分给我们吃 她头发蓬乱但却漂亮多了 我们都叫 她妈妈 她便很亲热地为我们打一打枕头
  几个礼拜过去了 每天早上我得到山德尔学校去接受治疗 我要在那里把勒得硬绷绷地一条腿变得能够活动起来 胳膊已 经痊愈了很长时间了
  再从前线送来的病号 便由过去布料绷带改用白色皱纸绷 带了 前线非常匮乏那种纱布绷带
  阿尔贝特的腿也很快恢复起来了 已基本上愈合了伤口 听 说就要给他接人工假肢了 但那些日子他却越发阴沉着脸 沉默 寡言了 经常说着话便戛然而止 呆滞地盯着前方 要没我们这 些人 他早就死了 不过这两天 他已渐渐有所好转了 也经常 凑过来看我们一块玩牌
  我准许休假回去几天
  母亲更憔悴了 她拉着不让我走开
  不久我便又被调到团里 再次奔赴前线
  我真有些不舍得阿尔贝特 克络普 他是我真正的好朋友 但这种朋友在部队已经很平常了
  十一
  我们已不习惯一周一周地计算时间了 刚来时还是冰封的 冬日 炮弹炸起的弹片和冻土四处飞射都很危险  转眼间 却已 草木嫩绿了 我们却在战场和营棚之间来回地调换生活着 我 们对于战争和死亡之间的关系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像癌症和结 核 重感冒和拉痢疾一样 只是在战场上死亡来的更快 更残酷 手段更多一些罢了
  我们大脑就像一块可以随意改变形状的泥团 平时它平平 整整地很完好 一打仗上了战场它便被轰炸的光怪陆离了
  过去所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毫无用处 差不多都淡忘了 所有 的人都是如此 几乎每个人都没什么依据可以区别 学识 修养 并没有什么不同了 这些东西有利的一面可以因此而占据一些 环境 但也有不利的因素 会自然不自然地束缚人的思想 打个 比方就如过去是每个省自己铸造发行硬币 后来统一了模式 把 它们都溶化了 那就只能验明金属才能发现与过去的不同 我 们也同样 先是个兵 再才是一个个具有温和而怪异等特性独立 的人
  歌曲唱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以及犯人间的凝聚力和相互 帮助相互关心的死囚之间的可爱品质汇合成了这种博大而宽容 的手足之情 它诱惑我们从那种紧张 危险充满恐慌和孤单的情 境中所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看破一切乐观轻松的生活态度 它 既是高尚的又是卑微的 但又怎能那样去生活呢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 每次敌人进攻的消息一传过来 他就 迅速把那碗肥肉青豆汤和其他东西用小汤勺送到肚里 他也不 敢相信自己一个钟头后还能不能活着 我们也为此而有过激烈 的争论 克托不同意那种看法 他说要是腹部受伤的话 肚里满 满的就比空着肚子更危险
  这确实是现实存在的困难 对于我们都很重要 但却只能这 样了 最普遍而平常的东西往往决定着死亡与生存  别的都只不 过像是在睡梦中飘浮而已 我渴望在那里得到存活和继续本能 的要求 我们若能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切 早已进入疯人院 当 逃兵或一命呜呼了 正如瞄准北极去考察 所有视线都会聚到那 一点上 一切都为继续活下去 不管别的东西 免得分心而遭受 不必要的损失  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获救  夜阑人静 回忆过去 我们思考自己此刻的境况 我们仿佛对自己都很陌生 始终都想 不明白 那个难以把握的生命中所蓬勃的东西 却与这个形态能 息息相通 别的东西都藏在意识底层 冬眠 起来 对死亡的亲切 关爱 生活时刻都在保持警惕 我们被它塑造成愚蠢的动物 使 我们天生就能防范危机 我们接受着它的引导 从而在面对恐怖 时能多坚持一会儿 恐怖时常作梗 我们一愣过神来 有些明白 它就发作 我们能不急于沉浸在孤独寂寞当中 它还燃起我们心 底那种同肩作战的战友的感情 为了无论什么情况都处于一种 主动的环节 它使我们像野兽一样无情 或者就联结一体 来应 付空洞的攻击 我们的生活简单乏味艰辛肤浅 只偶然地会有些 不同凡响的事情发生 很快就会发出不可思议的凶猛的对世界 充满期盼的熊熊烈火
  那个时刻是万分危急的 它只是非常勉强地显示出适应来 那并不只是平常那样单纯的休息 而是为争取努力休息继续投 入更为紧张的奋斗 我们单从生活形式的表象上来看 几乎和丛 林里居住的黑人毫无差异 但是那些黑人却可以一直保持这种 情况 因为这是他们与生就有的 最多也不多开发出他们的一些
  智慧和精神力量 可能还会有一定的进步和发展 我们却正好相 反 我们所具有的内在力量不是作用于更新而是着眼于落后退 化 他们那种原始蒙昧的生活是合乎他们逻辑的  而我们却是经 过一番努力和抗争非常不情愿地过着这样的原始生活
  夜里从睡梦中惊醒 被一拥而上的许多幻觉所压倒 睡梦蛊 惑 便会奇怪地感觉脚下的立足点摇摇欲坠 面前那道黑暗所形 成的阻碍又是那么不堪一击 我们只不过是一些细小的火苗 仅 仅靠一道单薄的残垣断壁来挡住那疯狂的毁灭和袭击 我们在 猛烈的攻击和压制下 不停地摇 曳 着 有 时 几 乎 很 快 就 要 熄 灭 了 战斗的令人窒息的沉闷的吼叫声像一个环子把我们紧紧地 困在其中 无法摆脱出来 我们也都一块儿不由自主地爬了进 去 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黑暗的夜幕 惟一能给我们一 丝宽慰和鼓励的东西便是周围一片沉寂 传来了熟睡后的战友 们那均匀的呼吸声 就这样我们一直等到天亮
  我渐渐地失去了那种支撑我精神的东西  几乎每天 每时 每发炮弹每次死亡都在缓缓地吞噬着它 时光很快就会让它在 我四周慢慢倒掉
  德特林犯了致命的愚昧的一次错误
  他太喜欢独自一人走动了 一颗花园里的樱桃树成为他不 幸的开端 我们从前线返回 忽然偶尔发现在新宿营地近旁有一 株樱桃树 就在过路的拐角处 只有一团雪白的花丛并没有绿叶 衬托
  傍晚时分 德特林便出去了 之后很久他才拿着几支鲜艳亮 泽的樱桃花返回来 我们便调笑地说他肯定是要举行一场别致 的婚礼了 他只顾把花小心地放在床上 一声不吭 半夜他的一 阵响动把我惊醒 仔细听好像是在包好什么东西 感觉有些不 妙 我便走近他 他见我来了 作出一副很坦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的样子 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呀 德特林 我对他说
  没什么 就是睡不着而矣
  你折那些樱桃树枝有什么用吗
  我想折就去折呗 他生硬地回答道 想了一会儿又说 原 先我家的果园里也栽着樱桃树 现在这个时节最合适站在存放 干草的阁楼上向下眺望 一片雪白的景象
  你很快就可以休假回家了 而且又是种地的农民 也可能 被允许在家干农田呢
  他麻木地点了点头 早已在想他自己的心事了 他神不守 舍 表情怪异 一会儿神气十足充满希望 一会儿又呆滞迟疑 我 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便故意管他要一块面包 但一向非常小气的 他 这次却毫不犹豫地递给我  令我感到越发有问题  我一夜未 合眼 到了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 而且他又很正常了
  他一定感觉我在留心他的举动了 他还是在第三天早晨逃 走了 我一直都盯着他 但并没有声张 就想多给他一会儿时间 也许还真能溜过去呢 已经有不少人从这里逃到荷兰去了
  直到点名 别人才发现他不见了 一个星期后传来他被战地 宪兵抓获的消息 他非常愚蠢地往本国的那边前进 自然是不可 能的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太思乡了大脑一时浑浊而开 的小差 但这些上前线后面一百公里的军事法庭上是没用的  后 来德特林便从此杳无音讯了
  被压抑太长的东西 有时甚至会换一种方式爆发出来 好像 锅炉燃烧过度一样同样危险 贝格尔就是这样的结果
  我们就在前线组成一条可以来回扩展收缩的防线  原来的 战壕早就被炸得荡然无存了 我们也就无所谓什么阵地战了 双 方来来回回互为攻守 主要就在零乱的战线和各种弹坑之间的 猛烈争夺 前面的防线被冲散了 各个部队便随处都有自己的立 足点 只有在一个个弹坑之间展开交战了
  英国部队从我们弹坑的侧翼夹击包抄过来  我们背部的阵
  地很快要被攻入 他们围困着我们 烟雾缭绕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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