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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还君地老天荒-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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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完就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严肃之下略带着激动的愤慨,是想要一个交代的架势。屋里其他人俱都站在他的身后,就连一向最为心腹的齐荆和尤行几个都抿着唇不语,明显也是赞同的。

君亦衍面色沉静,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但我赢了,不是么。”

的确是赢了,但终归太过冒险,而这样冒险是为了谁,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然这样的结果众人终归无法否定,只固执地不肯离去,僵持了一会儿,方才说话的那人握了握拳,再次沉声道:“但爷这样冲动不计后果,总会让属下们心寒!”

“肖舫……”男人抬目,平静的眸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上,淡淡一笑道:“许你们的,将来分毫也不会少。。/”

众人一愣,顿时垂下头去。君亦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屋角的盆架前净了手,又接过邱三递来的布巾拭干水,坐回案前。

“不要以为我疯了,计划如此,我不过将它提前了几天而已,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人笑了笑,眯眼看向众人。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嗓音清明,眼神郑重:“因为比起你们,本王更需要赢!”

众人一凛,听到最后这句话,各自暗暗揣测衡量,一颗颗怀疑的心渐渐也都安了下来,相互环视几眼,二十几人一一告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邱三没有离开,乖巧地候在一旁。君亦衍仰头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但纵然闭着目,双眉间依旧隐隐蹙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邱三上前,打算为他拿捏一番、松松筋骨,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极为急促低沉的短喝。

“没时间了!”男人忽的沉声说道,原本闭着的双目也倏地一下睁开。就这么一会儿,他额上竟然冒出了大颗汗水,双拳紧握,大口喘气,一双眼迷蒙中带着惶乱,十足的受到惊吓的样子。急切地喘了一会儿,抬眼环顾四周,看到邱三,他明显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抬手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捏着额角低声骂道:“该死,该死!”

邱三愣了愣,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爷适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握着额角的手一僵,君亦衍摆摆手没有回答邱三,低敛的双眸却渐渐阴郁了起来。他的确是做了噩梦,梦见了许久之前曾做过的一个梦,还是去暗宫盗信那次,未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过于紧张,曾梦见自己英年早逝,躺在坟墓里,而刚才的梦境中,身体冰冷躺在坟墓中的赫然成了未夏!那梦太过真实,以至于让他几乎以为是真的。

闭了闭眼,君亦衍沉声道:“去告诉尤行,令暗部盯住肖舫,一旦他露出打探南郊别院之举,立即杀掉!”

邱三一惊,垂下头沉声应是。这道杀令虽然冷酷,但他知道爷为何要这样狠,今日豫王府虽是赢了,但下面的人仍旧会有意见,难保不会有人心怀怨恨,现在众人的心情,就像当年爷被贬豫城后……那时的自己。这二十多人中,敢当面指责说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肖舫,自然是怨气最大、对夫人最有意见的一个。

邱三心情沉重地领命退下,屋子里霎时便只剩了一人。天气炎热,窗户未关,不断有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桌角的烛火时不时地摇摆欲灭,光线随之晃动,扰人视线,耳边合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虫鸣,吵得人烦燥至极。

“没时间了!”男人忽然双拳重敲在桌面,一声巨响,宽大厚重的梨花木案顿时震了几震,几杆狼毫从笔架上被震下来,笔杆顺着一个方向咕咕噜噜地滚动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它们滚下桌,一股更大的力气横扫过来,桌上的东西随之尽数被挥于地上,笔墨纸砚登时便散了一地,纸张飞舞,烛台矮落,粗长的白烛折成了几节,火苗坚持了一会儿,顷刻就熄灭了,房间很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男人撑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眼神阴戾,带着一股巨大的不甘与愤怒。许久,他闭上了眼,嘴里仍旧大口喘着粗气,抬手握上越来越痛的额角,最终又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弯腰从脚边捡起纸笔,他给自己磨好了墨,并不点烛,就着身后的月光开始提笔写信:“亦习吾弟……”

不知多了多久,桌上的纸墨已被吹干。房门再次被推开,齐荆闪身进来,皱眉瞥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走上前来到那个独坐于黑暗中的身影前,沉声道:“爷,信全部发出去了,属下以为世子那边是不是也该通知一声。”

君亦衍撑起头,睁开眼,“唔”了一声,抬了抬指道:“叫暗部递话过去,就这两日,秦国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叮嘱永卿,面上架势摆的像些,瞒过了我父皇的人就好,私底下一定要谨慎,万勿让他国探子也得了风声。”

齐荆沉声应了,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说什么最终却有没说,转身待要出去。君亦衍忽的转过头来喊道:“齐荆!”

齐荆站定,等着他吩咐,君亦衍缓缓坐直身体,拾起桌上写好的信,折了折反扣在桌面下。背对窗外的月光,齐荆看不太清楚那人脸上的神色,只听那低迷的嗓音略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道:“如果……”话起了个头他却又蓦地停住,蹙了眉,沉默了片刻,君亦衍吁出一口气来,疲倦地摆手道:“你去吧,让下面的人安心。父皇今晚既无动静,妥协便只是早晚,只要打好最后一仗,本王必赢,本王心中一切有数。”

“嗯。”齐荆点头,犹豫着问道:“赖公公差人来问,待圣上妥协之后,给圣上的回复,爷打算写些什么、何时递上去……”

君亦衍摆手制止,冷笑一声说道:“不必递,有人比本王更着急、更急于促成。”

齐荆皱眉沉思,抬眼道:“爷指的是安王府的主子?”

男人抬目瞥来,身后月辉映照,他的轮廓如披了层淡淡的银霜,带着一圈氤氲,不甚清晰,望上去竟无端生出几分凉薄之意。他的声音也带着冷淡的嘲讽:“就由她去开这个口,相信她不会令本王失望。”那个女人不是最擅长以卑鄙的手段拿着别人的软处,自以为是、厚颜无耻地讲条件!既那么想当皇后,这一次就由着她去自救,由着她去跟皇帝开口。和皇帝之间,且看他们谁逼得过谁!朱巧巧,不管最后是我父皇从你手中逼来冬火,还是你得偿所愿,纵是你机关算尽,最后赢的都只会是我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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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君亦衍接到尤行来报。一是皇帝派出了四股人分别秘密前往四国暗中打探情报。二是夜间派去安王府搜寻任务失败,当时他们的人靠近安王府后,发现那里已被人捷足先登,另一伙儿人似乎也在寻找冬火,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却毫无所获、无功而返。从衣着打扮和所用兵器来看,那些人俱都是宫里的禁军。尤行询问是否还要继续搜索安王府,君亦衍摆手道不必再去。既然皇帝的人都找不到,东西必定不是藏在安王府。

中午,从宫中传来密信。皇帝下旨将“君万棠”由帝都衙门的大牢直接转入天牢,午后皇帝在宫人搀扶下亲自入天牢,屏退众人后独自审问犯人,在天牢里待了两刻钟后,皇帝一脸铁青的离开,走时下令狱卒严密看管,除非握有皇帝手谕,其他人一概不得靠近或提审人犯。

及至夜间,密信再次由宫中传来,皇帝再次亲自入天牢,这回不再是单独审问,赖丛也跟在身边,皇帝最后令赖丛对君万棠动了刑。

两日后,七月初四。勤王集结二十三万叛军终于开始攻打聚河关,朝廷方面事先已令相邻的范城、桐城城守带兵赶去聚河关,皇帝又另外下令从帝都拨去一万禁军和一万骑射军同去支援。好在聚河关地势高拔、易守难攻,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叛军一时间倒也难以攻得进来。但与此同时,数通加急军事情报源源不断从边境传进帝都。情报上称,自勤王造反、国内内乱以来,看似平静的淮、祁、秦、犬四国竟然各自都在暗中做着动作,敌人十分狡猾,行动极为隐秘,竟似不约而一般,都选择了舍近求远,挑着与君国相邻却最为隐秘最难为人察觉的边防路段,绕开边防军耳目,秘密朝着君国挺进!这其中尤以西秦动作最大,人数最多,近两个月来,君皇秘密转移的兵力多达三十万,这样大的动作,先前竟然做得滴水不漏,朝廷竟然一丝风声,可见敌人吞并君国之决心,用心之险恶、计划之周密!

内忧不解,外敌图谋入侵,朝臣们顿时吵成一片,接到情报的当日,皇帝急火攻心,龙体急转直下,病倒在榻,醒来后终于松口,命人写了信递出城外想要谈和,奈何发出去的信件全都石沉大海,勤王不予理睬,只命大军昼夜不歇地攻打聚河关,一轮一轮的持久攻势下,在叛军攻城的第五日,聚河关呈现巨大的败象,朝廷不得已紧急加派圭城五千兵力并再拨一万禁军赶去救急。

七月初九日早朝,病如骷髅的皇帝由众宫人抬着上了龙椅,当朝连下三道旨意。一,废太子。将锦王剥去封号,同洺王一道贬为庶人,逐出宗庙。二,立豫王为太子,封平叛大将军,代替御驾率两万禁军即刻启程赶往聚河关主持平叛。三,指已故老安王独女安小郡主君忆箩为准太子妃,待太子成功平叛归来即择吉日完婚,他日太子登位,君忆箩即为皇后。

三道圣旨如三颗惊雷,炸得满朝臣子脑子发懵。尤其后两旨一出,堂下喧哗声一片,众人既惊异于皇帝对新太子平息叛党的绝对信心,又疑心于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安小郡主、将来的准皇后。安王府日前被抄,安小王爷被下狱,这事大家也都略有耳闻,目前这境况,倒是没人有心思去关心那个事。但帝都谁人不知,已故老安王与王妃只生有一名独子,性情孤僻,长相不扬,甚的太后偏宠,可那圣旨上分明说的是“独女安小郡主”!

老臣们翘首以盼,皇帝似乎心情不佳,也不解释,以龙体欠安为由挥手退朝,任由底下老臣们炸开了锅似地的议论纷纷。随后半个时辰,通告即贴满了皇城帝都的大街小巷。然而很快,更让人惊讶的消息从宫里传来。皇四子豫王爷进宫面圣,直言无论是太子之位、将军之职还是指婚之事,豫亲王一概拒不受。据当时在太极殿伺候的宫人们说,皇帝闻言气得双眼一瞪就栽倒在地。汤药不进,太医们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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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别院,用过早膳后,有侍女小心翼翼地来报,青鸽不见了。

比起小海,青鸽可算得上温顺乖巧,若说不见,定然是已遍寻不着。未夏愣了一会儿,起身走出门外,正是盛夏,这时候天已经很热了,硕大的鸟笼子一早便从由树下移到花廊下庇荫的地方。望着笼中孤零零的小海,未夏怔忪了片刻,抓起一小把瓜子,慢慢一颗一颗地剥了仁儿喂给小海,小鹦鹉歪着脑袋看她,吃一粒,便要抬眼望一望主人,一声不吭,丝毫不似以往的聒噪活泼,偌大的鸟笼,如今只剩下它一个花花绿绿的小身子,空荡荡的,看起来别样的孤单,未夏深呼一口气,抬起手指摸摸那只小小的脑袋,轻轻道:“别难过,该走的,留也留不住,该留的,总会在这里……小海,你别难过了。”如此安慰小海,也安慰着自己。

人生便是如此吧,来来去去,过匆匆,多了谁,少去谁,总还是一样要过,我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个人自有个人路,会离开的,定是不属于自己的缘。相比不久前细细和阿免离去时的难以接受,未夏如今终是能渐渐看开了。

秦一晗的寝室和房一道同在内院,与未夏住的地方隔了两条回廊兼一碧清池、两座假山,未夏找过去时秦一晗不在,房门却大开着,也不知道是主人昨夜走时忘了关,还是被风吹开的。让侍女去隔壁屋子打听一下一晗是否还未起身,未夏径直走进房,欲取走一个月来一直逃避堆积的信,不意看见桌上放着一张金黄色的纸,反过来一看,抬头是色泽朱红的两个大大的“皇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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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君亦衍迈进大殿,无视一众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太医们,径直便往里走。赖丛正低声训斥一名内侍,见他进来,急忙快步上前,拉着他瞟了一眼龙榻的方向,低声道:“太医嘱咐过,万岁爷不能再受刺激,四爷,奴才劝您,您待会儿不该说的万不要再说!”

“赖总管,”君亦衍侧目瞥他,似笑非笑道:“本王与父皇之间该说什么话,莫不是还需要赖大公公事先点头?”

赖丛一愣,心中一寒,脑门上立即滴下汗来。几位皇子中,以前他并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伴君如伴虎,皇宫这个地方,踩高爬低是最要不得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谁会一朝得势却被拉下水,谁会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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