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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福气妃-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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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朝事这样,后宫事也差不多。回忆起来,皇帝怕是从自己请旨召谢福儿进宫前,就早有铺棋之局了。既是如此,那对谢家女儿,就真的志在必得,有不一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陈太后脸色一暗,眉间挤出沟壑,兀自叨念:“皇上登位以来,还从没这样,看来谢氏还真是老六克星。”

“别说登位以后了,”郦贤妃心中一喜,太后喜欢谢福儿,向来满口福儿福儿地叫,今天直呼姓氏,说明也是生了介怀,“就连当初在封地王府,皇上也没有这样放纵过。”再顿了一顿,豁出去了,牙一咬:“分明是谢氏女狐媚惑主,母后可要提防着啊。”

一个男人经年累月要是没有特别宠幸的女人,一旦开了荤,只怕就是老房子着火,很难收拾。

陈太后记起当年质朴清纯,得了皇帝一朝宠幸的陶采女,还有爬上龙床,野心勃勃的赵婕妤。

宫里的女人有个怪圈陈例,但凡生了一个,还没失宠,铁定是关不住闸门,一胎接一胎。

那一个两个,若不是没死,现在只怕盛宠不衰,膝下龙子凤女绝对不止一两个。

郦贤妃算什么?陈太后瞥一眼这空余美貌的空心妇人。

陈太后是女人,还是从女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女人,经历过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怎么能看不出郦氏这个“宠妃”名虚有其表,无非是因为赵王和郦司马的面子。

图华宫那个两朝为儿媳的蒋氏,那就更是不消说。

蒋氏的美貌和沉稳,也许能让皇帝喜欢,可立后之日,新婚夜发生的事情,给了皇帝不好印象,再难破镜重圆……

宫中这样的氛围最合陈太后的意思:天子无专宠,或官方或冷淡对待各宫女人。

如今,却来了个谢福儿……但显然,皇帝已经学聪明了,再不叫心头宝大喇喇地押注在棋盘中,学会了藏宝。

这少女,陈太后本来是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麟奴重视,陈太后爱屋及乌,自然又加多了几分垂怜意,要是当孙媳妇儿,可是多快意美哉的事。

可现在……

陈太后额头筋络突突扯得紧,忽的头痛,不耐地朝郦贤妃挥手:“你先回去吧,叫萧氏和你那边的人先管紧嘴巴,别将皇上私幸谢氏的事传出去了,你啊你,这辈子也该做些有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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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冬,夜长昼短,夕阳刚一散,下了冷雾,月色浅浅露出轮廓。

陈太后亲临永乐宫的前半刻,谢福儿正在当班,给皇帝更换寝衣。

廊下的灶口由几名执炭内侍轮换看守,烧得旺盛,温度延绵输送进内殿。

椒泥涂满内殿墙壁,角落各置四足熏笼,室内一派春暖秋爽,却没冬季的萧条。谢福儿的手刚一搭上皇帝棉衣的衣领盘扣,胥不骄就使了眼色,带着随侍的内殿宫人退下去,顺便拉了帘子。

谢福儿的手嫩柔浑圆,面粉揉成的团子似的一包,翻衣叠领碰在人身上,就像是按摩一样,舒服得很。

皇帝第二次私访五二精庐,查看她的入学读书情况。

这女孩儿书读得好,次次考核都不落下,本以为无非是个大胆的腐儒女公子,没想到一肚子拐,会卖嘴上乖巧,会精灵鬼状地讲那些野闻秘趣。

就是做人浑噩了些,说话办事按着自己的调调,不合主流,有时还没心没肺,爱逞一时之快,可养在爹娘掌心中,没有经历过大风雨的娇娇女,不就是该这个样子吗?

难得糊涂,是有福分的人,可一旦晋了位,这样的福分,怕是就很难长久了。

皇帝迟疑了,从来对她的安排都是照着自己的路线,不受外人外事的阻碍,可现在竟然有些舍不得破坏属于她的和谐,开声:“朕有话跟你说。”

谢福儿一呆。

他夜探万寿堂提起晋美人的事,哪能真的不放在心上,茞若殿那夜之后,更是想了好几晚,这几天也听胥不骄私下提过怕是就这几天了。

见他支走外人,谢福儿积在胸口的心事也都涌了出来,竟匆匆抢在了前面,声音还挺大,压过他许多:“奴婢也有话想说。”

皇帝被她呛声,失笑,也不跟她争:“好,你先说。”

“奴婢想过了,您想留奴婢,奴婢不能不留,那就只有留,奴婢这人是透明肚子藏不住东西,不像您这些贵人们肠子绕城府深,要是真的留下了,就一心一意,再不想歪心思了,皇帝是明君圣人,应该懂什么叫投桃报李,不能见奴婢初来乍到的就欺负奴婢,更不能伙同别的女人欺负奴婢。”说得七零八碎,明明暗暗,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他怎么听不懂?这是叫自己今后只能对她一个人好,赤|裸裸的。

说她爱犯傻气吧,却还知道独霸龙床。

终于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儿独占欲了。

皇帝心里头一个松动,刚才的心病早消得干净了,忍不住捏起她下巴,撩拨:“啧,这个有点儿为难啊……就拿现在来说,求人对你好,还拿着小姐脾气,这话本来可以说得更动听。”

就是得将丑话说在前面,太动听了就记不住了。谢福儿盯着他眼睛: “皇上一年能娶几百个女人,可奴婢这辈子只能嫁一个啊,爹娘就养了奴婢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是为了看着奴婢嫁不好,奴婢就算是为了叫他们不难过,也得叫自己过得好。就算别人说奴婢大逆不道,奴婢也得跟您约法三章……”

她理直气壮地说着,说着说着不对劲儿了,下巴上的那只手挪了位置,立刻往屁股上一拉:“正说话呢,皇上不要三心二意。”

室内气温高,火光映得她颊上细小汗毛闪着金光,伴着下面一张唇儿此开彼合,皇帝不是柳下惠,坐站都不宁了,听她“约法三章”一出口,就像见着个民间小媳妇儿在立规矩似的,一下觉得脊背上被打了一记闷棍,生了热汗。

他目光灼灼,烧得跟地下铺的炭一样劈啪作响。

茞若殿那次以后,就犯了馋,每天闹饥荒似的,饿着个半吊子。

皇帝眯着眼,不怀好意地下旨:“今晚伺候在外面。”这个外面是宫里的行话,说的是在御榻床帘外面守夜。

谢福儿嗫嚅一句:“那可不是奴婢的活儿……”还没落音,被他一个横空离地,托在了臂上,还是个正宗的公主抱,几步跨到了蟹爪纹紫檀龙榻上。

早铺好的龙床厚软敦实,砸出个凹陷,谢福儿“嗳哟”一声,手一举,扯松了柱上的绸幔,闭拢半张床,皇帝来了性儿,更是兴奋,谢福儿一脚瞪过去,银丝小靴子刷一声擦过皇帝半边俊脸:“要按宫规来,定了侍寝日子再说。”既然要为妃作嫔,就是个长期活计,不能叫他唾手可得,想吃就吃,五二精庐和茞若殿两次都是无媒苟合,那没法子,谁叫他是老大,可从此以后,这么点儿四方小天地里,她得做主。

“谢福儿你好大的胆子,又给朕尥橛子!”皇帝没解兴致,捞起掉在床上的小靴摔在脚凳下面,捂住有些生疼的脸,恼了。

正是这会儿,外面传来声音:“皇上,太后过来了。”

皇帝脸色一变,平静了,理好衣冠,又变回了衣冠楚楚的人模狗样,朗朗应声:“请进厅内。”

谢福儿被他一抓一抱,髻都散了,外面棉袍腰带也垮了,一下半会儿压根弄不好,这会出去迎面就得撞上,跳下床就要躲到床头的四方立柜后头。皇帝把她一拉:“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这话说得轻巧。别说谢福儿不知道陈太后早就收到风,这种样子实在也不雅,逮上太后心情不好,还指不定治自己什么御前放荡的罪名,一把推开,硬是藏在后面去了。

内侍提着纱灯,引陈太后进了内殿。

皇帝行过礼节,母子寒暄两句,宫人捧了暖身烧酒进殿。

太子因二王案还在风头上,禁足在了太子宫的含丙殿,多时没出来了。

陈太后先照着惯例,给太子说了一番情。

前几日病榻前,日日都这样。皇帝也一如前些日子,含糊其辞。

陈太后念叨着没趣,也再不紧逼,一抬眼,发现皇帝左颊略有一道赤红,显然是床帏情趣过度所致,心脏跳动疾快,呡两口热酒,故意起身走动。

人虽老,眼力劲却不减青年,陈太后站定在隔断处梁柱下,一眼瞥见里头榻下一只遗漏的女靴,脸皮一紧,不动声色,却更坚定心中的盘算,返回来,缓缓说:“哀家这回来,皇上该知道是什么事。”

皇帝当然知道,只是没料到上午去着人报的信,晚间竟亲自来了,颔首:“谢氏晋封美人一事。”

“哀家要是不答应,皇上可会恼怒?”陈太后问。

皇帝拿住白玉双耳盏,把玩了会儿,眼目憧深,看不清思绪,也不明答:“区区一个美人,四品世妇,宫里多一个也不算多。”

今天是美人,改日可就是直上青云了。陈太后坐下来,脸上似笑非笑,阴影杂重:“那是哀家这当奶奶的给孙子看中的,也是麟奴自己念了许多年的人,老六啊,你叫哀家怎么跟麟奴交代,哀家信誓旦旦,千保证,万答应,结果非但做不成,还叫麟奴吃了这个闷亏。他毕竟是太子,与皇上是一脉相连的。”

这种话在皇帝听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小孩儿几面之缘,能有什么深厚情分,改几日,朕多给麟奴觅些良家美人,就不闹了。”

“敢情不是亲生肉,果真就是假心疼。想当年皇上即位前的保证呢,难不成区区一个女孩儿都舍不得?”陈太后攥紧罗帕,为了显出威势,咳了几声。

这话也就只有皇帝的亲妈才敢说了,可谁叫您生了个死不要脸,肉厚得开水烫不化的呢。躲在立柜后的谢福儿默默想。

皇帝也不火,还喊了两声:“来来,给太后捶背,再喂些热茶。”

一起来的马氏连忙进来伺候。陈太后本来不咳,见这儿子悠悠闲闲的不徐不疾,倒还真气上了,咳了个脸通红才缓过气:“皇上还没答哀家呢。”

哎呀,都逼到嘴皮子边了,看这皇帝还能怎么回。谢福儿看好戏。

“舍不得?”皇帝笑着反问,这笑意,谢福儿在里头看不见,可陈太后和马氏却瞧得心里拔凉,腿上发紧,“几个孩子朕都舍了,女人们更是叫母后随意处置……朕挖了眼珠,在后宫当了五年瞎子,到如今,母后还要朕怎么舍得?”

第46章 绝嗣

皇帝回来时,步子很沉重,老半天没吭气。

谢福儿听他说什么舍了孩子处置女人的话,脑子有点儿懵了,没过少顷,殿门的内侍声音和劈里啪啦一阵步伐响起来,才知道陈太后回宫了。

气氛有点儿不对劲,谢福儿光着半只脚丫子出来,踮脚找了鞋子套上,果然,皇帝早进来了,正坐在一张罗汉榻上,阴着一张脸,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没讲话,更不提继续刚才的雅兴。

那闷头跩脑的样子……还真怂。

可谢福儿笑不出来,母子两闹了矛盾,自己是导火索,脱不了干系,走过去扯了一把他缂丝龙袍角儿,故意说:“要不,奴婢就还是嫁太子吧,您也不用为难了。”

这关口还在火烧加油,就怕气不死自己。皇帝凝她一眼,声音凉得透性:“你们是统统觉得朕好拿捏?”

瞧样子还真是气上了,谢福儿蹲□,眉开眼笑:“谁敢拿捏皇上啊。您脸上就算蹲着个臭虫,人家都得说,哇呀,真是长了一个好痦子。”

皇帝笑不出来,表情卡在脸上更难看,但算是冷静了些火气,长背一挺,朝榻边走去,懒洋洋:“朕累了。”

谢福儿跟他相处下来,倒是怪了,他脾气闹得越大发,她还能顶着一口胆子上,他僵尸脸不言不语,她相反却怵了。她也不敢说什么,叫进来几个宫女,一起给皇帝净面松发,宽衣铺被 ,烧热了炭炉,掩上帘才出去。

往常轮到自己贴身伺候,避开人,他总像正餐没吃饱似的,暗中非要再吃些热豆腐。

今天一路服侍下来,他就像个铜人似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冰冰凉凉。

谢福儿走出内殿几步,夜色已经深,胥不骄提着个纱灯把她拉到廊下没人的地儿,朝里头使了个眼色:“寝下了?”谢福儿点头,见胥不骄舒了口气,把他一拉:“皇上和太后吵得很厉害?”

胥不骄把她的手扯下来,避重就轻:“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谢福儿拦着不让他走:“胥大人还当我是局外人?”

夜色混浊,女孩儿的眼睛是澄明雪亮的。胥不骄脚步一驻,盯着谢福儿,压下嗓门:“也不算什么大事,您就放心等着晋美人。”说到这儿,添了几分阴阳怪气:“……说个不知分寸的话,坐在龙椅上的始终是皇上,不是太后,皇上想要谁,想要干什么,通知太后那叫讲孝道,不通知,也没犯什么戒律。”

谢福儿心忖,可那是皇上亲老母,自己就算不像郦贤妃那样拍马屁,也不能给得罪吧,听胥不骄这话,反倒是在埋怨太后不应该责怪皇上,越发有些不安:“万事有个先来后到,我是因为太子才进宫的,还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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