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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碧玉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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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已经画了一百里,凤姑娘费心了。”丹青说着吃一口米饭,夹一口菜,脸顿时黑了一半。
  凤离枝正想着丹青的话,思忖着丹青是不是在拐着弯儿地嫌自己多管闲事,见他脸色蓦地黑下来,心中大叹不妙不妙……
  难道米没有煮熟?难道菜没炒熟?盐放多了?可她明明尝过了,味道正好。
  “你这蘑菇……洗了没?”丹青的脸又抹了一层黑。
  凤离枝恍然大悟,我我,这菜是……
  丹青吐出嘴中的饭菜:“你怎么这么恶心?菜不洗能吃吗?你存心想把我牙磕去是不是?”
  凤离枝知道丹青在气头上,也不敢顶嘴,只得一一受着,点头道:“我恶心我恶心……”
  出力不讨好,丹青那厮摔筷子走人了。
  凤离枝看着前边离自己足足五十米的丹青,他正作画,似乎并不想理她。
  她听说,丹青是宫里的御用画师,想请他给自己画些东西,但有求于人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人家,又恰巧碰上担心他忙着作画没饭吃要去给他送饭菜的秋迟,于是她助人为乐的美德爆发,硬是将饭盒从秋迟手里“接”了过来,笑呵呵道:“这么远的路走去很累吧?没事儿没事儿,包在我身上!”
  她便一路小跑着来了这里,累个半死,不过她觉得倘若能换得丹青一幅画,再泡五十个来回她也愿意。
  但是现在情况着实不妙……
  她走的时候似乎听见秋迟说了什么,当时心急,并未上心,现在想想,那句话竟是“我用轻功很快就到了!”
  凤离枝泪了。
  她就是这么喜欢踩狗屎运。
  她小时候去山里找野鸡,想拿回去让街上那乞丐教她做叫花鸡,可是她去找野鸡的时候碰上了一只疯狗,亏得她处变不惊急中生智爬上了最近的那棵树,但是如果她知道那树上有一条竹叶青她宁愿被疯狗追!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条竹叶青向自己扑过来时她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壮胆丸,竟两眼一闭扒住那竹叶青的嘴往树枝上搅,三搅两搅睁开眼时,那条青色小蛇已然满嘴是血,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将它扔了出去给野狗当了美餐。
  可这还不够狗屎,她下树时脚一滑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将一只母鸡给压黏了,那只母鸡并不是山中野鸡,是这山脚下村子里的鸡,她欲溜之大吉,顺便拎起了那只鸡想藏尸,该死的被一老太太看见了,好巧不巧她正是上山来找这鸡的。老太太财迷心窍扯着她要赔偿,还说什么不赔钱就去衙门讲理。
  凤离枝并不想同她讲理,她爹要是知道她偷着出去给他惹祸闹到了衙门上,会先把她吊在树上训斥一天一夜。
  可她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钱财,老太太便将她最宝贝的玉佩给要了去。
  凤离枝看着丹青挥毫如雨,坐在石头上踢了踢饭盒,突然灵光一闪,对丹青大喊道:“这附近有没有野鸡啊?”
  丹青回过头来有些讶然地看着她。
  于是,那晚他便同凤离枝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叫花鸡。
  连着三天作画吃鸡,还有凤离枝干出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行为做消遣,丹青的日子过得快活,可玉雪门里的主儿并不快活。
  他听说凤离枝天天跑去给丹青做叫花鸡吃已两日未归,心里一沉,便起身去了净墟山,刚到那里,便听见凤离枝的声音:“丹青,你说净墟山为什么这么静?”
  “有个传说,原先这山并不叫净墟山,这里原本是人间仙境唤作长云境,里面住着一个仙术高强的女子叫碧龛,后来她喜欢上一个凡人叫西秦,并将他留在了长云境内,后来因她起了凡心,长云境渐渐变得污浊,西秦为了让她寻回本心离开了她。而碧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将他忘却,百年千年万年,她终不再记得西秦,后来……”丹青说着停了下来。
  “后来怎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碧龛一渡成魔,长云境崩溃,变成了三百里净墟。”
  “原来是这样……”凤离枝点头道,“这究竟是哪样啊?后来发生了什么啊?!”她最讨厌这种有头有尾没肚子的故事,这让她义愤填膺。
  翠暖见两人谈得甚欢,便在树后听到了月上枝头。然后他听见凤离枝打了个喷嚏,欲向前给她披件衣裳,却见丹青先下手为强,早他一步在前给凤离枝披了衣裳。于是他觉得,该给丹青安排个任务让他既能名正言顺地将他送走,又能让凤离枝不去寻他,这个任务自然是越重越好,走得越远越好……



  ☆、慕轻寒

  丹青的净墟画被翠暖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墙上,丹青看着欲哭无泪,好歹他在宫中随便给人划两道线都能赚得黄金百两,到了翠暖这儿,他三天三夜辛苦作出的画没收一文就让翠暖拿去当了室内装饰……他觉得不公,太不公,但是不好说什么,只得把苦水咽回肚里去。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儿,凤离枝这会儿又百无聊赖地学起了刺绣,害得翠暖又去聘了个教刺绣的女婆娘来,不过貌似凤离枝毫无天分,隔上几秒就能听见院里姓李的婆娘那无奈气极的怒吼。
  “你是猪吗?这个我怎么教你的?一百遍没有,八十遍总到了吧?你长点记性行不行?”
  凤离枝手忙脚乱地穿针引线,手指有很多大小一致的针眼儿还咕咕冒血,都肿成青蛙脚了。
  凤离枝委屈啊,她好不容易想学个女孩子都会的活儿,被扎成这般不说,还要听个臭婆娘在这里指指点点,她从小无拘无束惯了,何曾受过这种责骂?想着越发觉得委屈,却咬着嘴唇不肯掉下半滴眼泪,心想这活儿是一定要学成的。
  “主上,昨天又死了一个。”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半跪在地上报告。
  “又死了?在哪儿?”翠暖此刻满脸不悦,可以说是愤怒,玉雪门的人一个月前遭到了别人的暗杀,而这个人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雇主是谁,只知道他的目的是杀玉雪门人。
  玉雪门势力强大,也惹强不少仇家,不过敢跟玉雪门抗衡,估计只有城西南的七杀组织了。
  玉雪位于城东南,七杀在西南,北部有最大的情报组织流网组织。
  “带我去那里。”翠暖皱眉,杀玉雪门人的男子戴着银面具,喜穿淡紫衣,江湖上称其公子银面。杀人于无形,善用弓箭,被他杀过的人,要么死在一支带有孔雀翎的剑下,要么是死于暗器,身旁放有一支雀翎箭。
  然而,一支箭足够让翠暖揪心了,雀翎箭,是历代皇室用箭,天子打猎,皇朝护驾的暗军组织,或者天子赏赐者可用的箭。公子银面必然与皇室有渊源。
  那便意味着,玉雪门与皇室结仇了。
  不可能!翠暖一票否决,但若不是皇室之人,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雀翎之箭?
  一片空旷,一摊干透的血。
  还有手上这支箭。
  “你先回去吧。”翠暖吩咐,握着箭的手泛起层层苍白。
  公子银面,我玉雪门只要一日未绝,就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凤离枝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手已经扎成蜂窝了。她看着那块好不容易绣上字的手帕,满脸都是泪。
  天色已经黑下去了,灯火也一一涟漪般涨起。
  翠暖今夜一袭黑衣,潜入皇城。
  未央宫的烛火映出他暗处的脸,阴冷得让人心寒。
  “我就料你会来。”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翠暖转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在眼前。
  没有跪拜没有称呼,翠暖随他进了身旁假山后的暗门。
  只是没人注意到,未央宫飞檐尖上站立的一袭紧身紫衣的银面之人。
  他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入了皇宫,并且明目张胆地站在檐角之上。透过银色面具,他的眼中,满是笑意。且任长发飞扬,抱胸而立,面具之下唇角勾起,右手指中一根雀翎,随手掷出,那羽毛死死嵌入了假山石中,然后脚尖一点飞身离去。
  同样一身黑衣武功超然的翠暖潜入这皇宫尚且被皇帝发现,这公子银面的武功又是强到了何种地步令他如此胆大妄为?
  “门人被杀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不是我下的手,也许是朝里那些老家伙们。”明黄色一边沿着通道往深处走去一边说,他口中的老家伙们是指那些因功劳而被赐予使用雀翎箭权利的大臣。
  雀翎箭,先斩后奏之箭。
  “翠暖,你在怀疑朕?”明黄色的身影停了下来,打开了面前的石门。
  一片白色花海。
  两人坐在石凳上,看着那花,无言。
  “你怀疑朕?”他又问了遍。
  翠暖摇头:“臣没有怀疑陛下,只是在想玉雪门并没有得罪朝中之人,这个陛下也是知道的,公子银面目前不知来处去处,我要查,也无从查起。”
  “翠暖,你老实告诉朕,有没有把朕当朋友?”他忽然问。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回答朕。”
  他从小就在宫里长大,深知这潭水有多深,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却是翠暖,那一次狩猎在所有人都观望时拼死将自己从老虎口中救出,而后不知所踪。第一次,他懂得了这世间还有可信的人,亦可以称之为朋友。
  只是他待他如至交,而他呢?他一直都认为保护皇帝是他的职责所在,毫无半点友情之说。
  “我与陛下君臣之义,友情,实为世间难得之物,怕是陛下想要,臣却给不起。”翠暖三两句,把他的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如此……”明黄色身影失意道。他是坐拥天下翻手云覆手雨的万万之上的天子,却也为友情这种东西而失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什么得不到?偏偏就有那么个人敢违逆他……
  “玉雪门是朝廷所立收集八方情报,包括门下最大情报组织流网,都是为皇朝服务,玉雪门自不会忘记使命,但如若皇朝想除去玉雪门,我必携门下弟子叛离皇朝!到时候,就是陛下与我有再深的交情,我也不会允许门人白白丧命。”翠暖说得生硬,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看着那个端坐在对面的人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
  “你……放肆!”他拍案而起,怒了。这个人,非但敢违逆自己,竟还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把他当什么了?当三岁小孩耍吗?他就这么低估他?他慕轻寒再怎么说也是皇宫里长大,早早失了母亲却依然能在皇子之中卓然而立,将权利用的得心应手,在风起云涌的争夺之中登上皇位的人,他一个玉雪门门主竟敢如此口对他说话?!
  “陛下,”翠暖知道他怒了,“臣知陛下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也不排除有人想从中挑破离间之说。陛下小心为上。臣告辞。”
  “你,翠暖,你可曾把朕当过朋友?”又问一遍。
  “陛下心里清楚不是么?友情这种东西,实在是世间罕物,臣与陛下结交之情于臣已是三生有幸,又怎敢贪得无厌……”见那人不再说话,翠暖便要走,又忽而转过身来“陛下这花叫什么?”
  慕轻寒看看身后的花海,苦笑一声:“这花叫佛禅花,传说是佛祖涅槃之时开出的花,是参透人世喧嚣的花。”
  “原来如此。”翠暖笑了笑,“既是参透人世之花,陛下还是常看的好,也许,能悟出些什么……”
  “主上,公子银面的消息。”黑衣人呈上一封信,一只白嫩温润的手覆上去,顺着手往上看,黑色红纹长袍,一身羸弱的气息,白皙的脖颈,尖尖的下巴,勾人心魄的眉眼,那只手,在相府拿的是鱼食,在七杀,拿的便是千万人的性命。
  不是重华又是谁?
  “你下去吧。”重华说着挥挥手。
  “是。”
  重华拆开信,眼角的笑意渐渐积聚。“慕轻寒,亏得你运筹帷幄了这么久登上了皇位,竟被友情这稀罕之物羁绊了。不过,终究是人啊,是人,便有心,有心,便终归脱不了凡网羁绊……也只有无心之人,方能凛然说看破红尘四字吧……”他叹息,想起一个人来,一身深蓝衣,同自己站在山巅之上畅饮开怀,执子对弈。
  可惜,终究是不复当年。
  那段时光,是这一辈子唯一没有杀戮的只有友情的时光,那么美,那么风轻云淡。
  “上弦,如今我已遵照约定,成为你口中的强者,虽落了一身病,但终究是兑现诺言了,你呢?你的约定,如今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年雪

  凤离枝这边好不容易睡上了觉,哈喇子如瀑地淌。
  翠暖推门而入,看见了床上那熟睡的身影。
  “嗯,叫花鸡……啧啧,好吃好吃……呵呵,不给你吃……”
  翠暖苦笑一声,这个丫头,做梦还想着吃,伸手给她掖好被角,却见她手上握着一张手帕,隐约刺了个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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