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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后宫浮沉录-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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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纵有千万句话想对家人说,这里又哪里是说话的地方,转过身子,我向上深深一磕,“回皇上,身边跪着的,正是臣妾的家人父母。”
    说话时,我俯身在地,苏州澄泥所特制的金砖温润如玉,却是冰冷直入骨髓,虽然此时正是炎夏之时,我亦忍不住打着寒颤,今日此时,分明就是我和家人的鬼门关呵。上头坐着的太后,边上站着的朝臣,多少人直等着御座上的那个男人一声令下,就将我和我的家人拖出午门,开刀问斩呢。
    我多想抬头看看那张熟悉而又亲和的脸,我还能不能活?我的家人还能不能活?就只在他的嘴里了。然而一瞬之间,闪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他紧紧挽着慧妃的手,那么的十指相缠,那么的……紧密。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渐渐的,一片绝望。
    就听御座上英宏的声音,仿佛万能死水般的波澜不动,“沈氏,你父亲贪墨官银,证据确凿,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我愣了愣,随即了然,这个只是开始,他要问的,绝不是这个。
    深吸一口气,我摇头,“臣妾自进宫以后,宫外的事从不过问,虽偶然可见二位母亲,于父亲的事臣妾却是从来不问不知,父亲若果然贪墨了官银,臣妾只请皇上按律治罪,臣妾——无话可说。”
    一句话说完,我分明听见朝堂上响起一片吸气声,就听身后颤巍巍的传来一声,“凝儿,”我不回头,亦只当没有听见,只在心里冷冷而笑,你贪墨官银的事已是证据确凿,而太后亦要借你来除了我,你往日不听我劝,此时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只是我却不恨他,今日之事,与其说是他拖累我,倒不如说是我拖累了他,若不是太后一心要除了我,哪里会死盯着他不放,将他的罪证挖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
    英宏却似早料到我会这样说,又道,“可是如今,又有人上折子说,当年你诬陷皇后,毒杀瑾夫人,亦全都是受你父亲的指使,这个……你怎么说?”
    听了他的话,我只觉得心里有微微的诧异,若我没有听错,我分明听出他的声音里,竟似有一丝颤抖般,忍不住稍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却又见他的神色平静,淡薄得仿佛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轻轻摇头,我知道我一定是恍惚了,死命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脆声道,“臣妾所做的事,全都是臣妾一人所为,和臣妾的家人无关,蒙皇上恩德,为太子大赦天下,免了臣妾死罪,降为从八品更衣,臣妾深感皇上天恩,来世当牛做马,亦难报万一。”
    这番话我是深费了一番心思的,当年先皇后和瑾夫人逼得我亲手掐死睿儿一事,为保天家颜面,此事并无向外遗漏;之后紫芫向太后出卖我后,太后为了逼英宏将我赐死,虽然在朝堂上将我的罪行公诸,却亦是绝不肯说出这一番缘由来的,只说是我暗窥后位,所做一切都只为铲除异己而已。
    所以我此时先将罪行揽在自己身上,再将英宏当时以太子降生留我一命的事说了出来,却是要堵太后和周国舅等人的口,使得他们就算看着我认罪,却也不能逼英宏再治我一次罪,金口玉言呵!
    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是没有想到太后他们亦是有备而来,就有一人不等英宏开口,冷哼了一声上前回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说。”
    英宏顿了一顿,才道,“国舅有何话,只管说。”
    原来他就是周国舅,我心里一惊,顿时仿佛遇敌的刺猬般,刷的竖起了满身的刺!
    “谢皇上,”那国舅也不客气,扬声道,“臣等得知,其实沈更衣诬陷皇后,毒杀瑾夫人,乃是别有内情。”
    “什么内情?你说,”英宏语气淡淡,似无半点情绪在里头。
    “皇上,据臣得知,更衣沈氏在进宫之前,就和她的表兄裴栩安有了私情,并且,在沈氏进宫为妃以后,二人亦私下传情,后来,沈氏给裴栩安写的信被裴栩安新婚的妻子发现,交给了祥琳公主,祥琳公主又交给了先皇后,当时皇上去了泰山祭天,先皇后凤德隆祥,亦知此事有伤皇家脸面,这才将沈氏打入冷宫,本待皇上回宫之后再行定夺,奈何沈氏狡猾,巧言欺骗了善良的瑾夫人,瑾夫人以为沈氏真是被先皇后所害,暗地里帮她出了宫,皇上回宫之后,她又巧言骗得皇上信任,皇上一怒之下,将先皇后软禁,而沈氏却不死心,她唯恐事情败露,步步紧逼,迫死了先皇后,当时瑾夫人已经起疑,她就索性又毒死了瑾夫人,而这一切,全都是受她的父亲沈正远所指使,请皇上明鉴,”周国舅果然下了功夫,竟然将当年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却略去了紧要的部分,只似是而非的,将当年的事说了个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我震惊的看着周国舅,当年的事虽然令我伤痛至极,然而为着天家颜面,亦是隐瞒得极严密的,纵使去年太后联合了靖海王在朝堂上大力弹劾我,亦只是道我利欲熏心,图谋不轨,于这个事半点不提,此时他们竟然在满朝文武之前将此事亮了出来,想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英宏尚未说话,一边就有一个人怒喝一声站了出来,“周大人,小儿栩安出门远游已久,你是从哪里弄出来这样的混账话,实在是荒谬之极,”此人正是我的姑父,当朝宰相裴正远。(烟汗一个,在写此文时,起名字都是随手起的,竟然就将凝霜的父亲和这个裴宰相起了同一个名字,但情节发展到现在,这姐夫小舅子的,也就将就着用同一个吧,亲们请无视。)
    姑父和我家,向来走动得频繁,听娘说,在我进宫为妃后,他家和我家就更是相辅相成,若锦上添花般的,竟仿佛是一家人般,此时周国舅若单只针对沈家一门,或许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为求自保只扫他自家门前的雪,可是竟然扯到了他的儿子,那么此事,他就无论如何也避不得了。
    
    第256章 第二版本之 生死金銮殿 三
    
    周国舅却冷冷而笑,“我是混账话么?只将你家儿媳带到朝堂上来,让皇上一问便知是否有此事,不知裴相以为如何?”
    姑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其实当年表哥和我之间的那份情愫,他多少知道点儿的,否则也不会在我才进宫不久,他就急着给栩表哥娶亲,只是没有想到事与愿违,新人并不能收住栩表哥的心,栩表哥却更加的消沉郁闷,直到留书出走,纵是多方寻找,亦是不见踪影。
    此时周国舅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刺到了他的痛处,饶是他一意要求自保,此时亦不得不出来说话,瞪着周国舅的眼里,直恨不得喷出火来。
    周国舅见姑父说不出话来,他哧的冷笑一声,“怎么裴相爷不敢说话了么,只是怕已由不得裴相爷了,”说着向上一揖,“臣请皇上下旨,传裴相爷的儿媳进宫为证。”
    姑父一下子急了,他不怒反笑的,“周大人,我儿出门远游日久,儿媳对此颇有怨言,她的嫂子又是您的外甥女儿祥琳公主,自然是您说什么她应什么,您倒是说说,可叫在下怎么服?”
    周国舅才要再说话,就听英宏一摆手道,“裴爱卿说得也有道理,她被新婚夫婿冷落已久,心有怨言亦是可能,纵然她出口证明,亦是不得而信,况且堂堂一个宫妃,也不能就凭她一个民妇的一句话就定了生死,周爱卿,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证据么?”
    周国舅顿了一顿,他看了看姑父,又看了看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二姐身上,我分明看见他的嘴角溢起一丝冷笑来,“皇上,若是旁人出口证实,或者还有诬陷诽谤之嫌,可若是沈氏自己家里的人呢?要知道,沈氏的荣宠直接关系到沈氏一族的命运,若不是千真万确的事,她自己家里的人绝不可能信口雌黄,将沈家的性命前程抛之不顾的。”
    他的话音一落,我顿时明白了,原来二姐此来,就是要帮着太后证实这件事了的,周国舅的话分明极有道理,此事若换了人来说,难免是诽谤诬陷,而若是换了和自己的生死相连的人来说,就不由得令人不信了。
    转头看向二姐,我只觉得心里悲哀无限,我实在想不明白,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然愚蠢狠毒至此。
    英宏的语气有瞬间的迟疑,到底还是点了头,“是谁?”
    果然,周国舅一指二姐,“更衣沈氏的姐姐,沈婉绣。”
    他的话一出,大娘和娘乃至大哥大嫂,全都吃惊的看着二姐,就连父亲,亦是眼里冒出了火,低声喝道,“婉绣。”
    就见二姐头一撇,分明昂然不顾的样子,姑父一步上前,指着二姐低声的喝了出来,“什么?你……”
    就见周国舅如要看一场好戏般的,慢慢踱过来,向二姐慢悠悠的道,“沈婉绣,你就告诉皇上,你的妹妹当初在家里时,可是和你的表兄裴栩安有过私情?”
    二姐用眼角的余光向我一瞥,那眼里分明有无尽的恨毒,只见她点点头,才要说话时,突然,跪在她身后的大娘陡的尖声叫了起来,“贱人,你敢信口雌黄诬陷你妹妹,我要你的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娘话音一落,身子已极快的扑了过来,一下就将二姐摁倒在地,手一扬,有极快的银光一闪,就听二姐“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已经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这一幕变化太快,不单是我,满朝文武乃至守卫的金甲武士们,全都愣了,就见大娘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根银簪,尖利的簪头已经深深的刺进了二姐的喉咙,鲜血飞溅处,二姐大张着嘴,身子抽搐着,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大娘仿佛已将全身的力气全都放到了手里的银簪上,她拔出簪子还要再刺时,殿上的金甲武士已经反映了过来,飞步过来将大娘一脚踢翻,才要抓她时,只见大娘臃肿的身子前所未见的利索,她急速的一个翻身躲过,那根簪子还死死的捏在手里,只见她的目光忽的投到了我的脸上,笑容如暗夜昙花的瞬间绽放,她的手飞快的一扬,那根簪子瞬间插在了她自己的喉头上。
    “母亲,”有温热的血飞溅过来,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仿佛才醒般的,只觉得心头有千万把刀子拼命的搅动着,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却分明听见那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是发自我的口,我连滚带爬的过去,大娘的身子如秋天飘落的叶子,正软绵绵的倒地,我一伸手,正好倒在了我的怀里。
    “母亲,母亲……,”大娘的身上全是血,有二姐的,有她自己的,狰狞而又刺目,我紧紧抱着大娘,哆嗦着伸手徒劳的想将她喉咙间喷涌的血泉堵住,大娘的笑容朦胧而又幽远,我拼命的想要看清楚,然而眼里大滴的水意却顽固的模糊住我的视线,我拼命摇头,拼命的尖叫,“不……不要这样……,不……”
    “……凝……儿……,”大娘艰难出声,脸上的笑意却更深浓,她努力的想要摸我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我抓着她的手死死的贴在脸上,“母亲,母亲,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她艰难摇头,“……我……我只恨……只恨……你小的……时候……,我……我没有好好的疼你……,这一家子人里……就……就你待我……最真……”
    “娘……娘啊……,”我泪水喷涌,除了不停的摇头,已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不知几时也来到了我的身边,抓着大娘的另一只手死死不放,“大姐,大姐……”
    大娘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久久不舍得离开,我只觉得她贴在我脸上的手越来越凉,她的身子越来越软,终于,她的头一歪,双眼安详的合上,嘴角,依旧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娘啊……,”我只觉得心中发痛,喉咙口一甜,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亦仿佛风中的羽毛般,软软的向后仰去。
    黑暗中,只觉得我的身子一直一直的下坠,仿佛有一股吸力,要将我死命的吸往无尽未知的深渊里去,“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就这样飘吧坠吧,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不知道是梦中还是潜意识里,我居然还能记住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逃避亦是不能有太久,陡然的一阵冰凉的水当头泼了过来,我一个激灵惊醒,就见自己正躺在娘的怀里,一个宫人目无表情的拿着一个木桶,正从里面舀了水向我身上泼着。
    我顾不得自己所遭受的,急切的要去寻找大娘,我情愿相信那只是一场僵梦,睁开眼时,大娘依旧还在边上,向我微笑着。
    可是没有,没有,除了满地的鲜血,什么都没有,我又急又慌,陡的,我的目光落在通往殿门口的地上,就见极明显的两条血印子,从我身边一直蜿蜒了过去,两条?我心中一跳,再找二姐时,亦是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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