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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龙女札记-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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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说我方才还有几分刻意,那现在就是完全发自内心地冷笑了,毕竟这等冷血凉薄之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无意与公主辩驳,我请公主过来,为的也不是与公主发生口舌之争。”苏晋像是没听出来我话中的意思一般,面上的笑意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公主方才自西苑出来,脚步原本很快,临到了此处却是放缓了脚步,可是为此琴音而驻足的?我已说过,这一把芙蓉谣与公主相配,我全当做赔礼赠给公主,公主若想,拿去便是。”
  “别,”我立刻道,“你的东西我可不敢拿,免得一不小心就出了人命。再说,我要是拿走了你的琴,你可拿什么弹曲?”
  “弹琴不过是稍作慰藉罢了,公主身为神女,想必比我要更明白对于沧海桑田所产生的厌倦之感。公主常年身处神界,于红尘不甚熟悉,因此还好;我却是常年游走九洲,看多了这些沧海桑田、高楼黄沙,难免会产生一些厌倦之感。”
  他道:“天地独大,人生百年,当四周所有人都离你匆匆而去,只有你还停留在原地时,孤寂便会如浪潮一般席卷全身……此时,便唯有琴声可以稍作排解了。”
  我只觉得好笑:“你也会感到孤寂?”
  “为何不会呢?”
  “我以为,你的乐趣只在于害人,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让你去迫害,你就不会感到无聊,更别说孤寂了。怎么,难道我想错了?还是说你害了这么多人,终于觉得厌倦了?”
  “人命如蝼蚁,稍不注意间,就会流失几条性命。”苏晋一笑,“他们寿命不过一个甲子,时间一到,自会有鬼差前来收取性命,我又为何要害他们?”
  见他死咬着不肯松口害过人,我也懒得和他争辩,反正在他眼中看来,人命都是不值钱的,我再怎么说,他也只会付之一笑而已。
  想到此,我便道:“看来我和你是无话可说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正欲转身离开,他却道:“公主且慢。”
  我看向他。
  “公主当真不想要这一把芙蓉谣?此琴虽不是什么上古神器,也不是什么法器,但在古琴之中,却属魁首之流。自古瑶琴配佳人,公主当真不要?”
  我心中一紧。
  他怎么老是想把那琴塞到我手中?难道里面有什么问题?那这把琴就更不能要了。
  “还是免了吧,我不通音律,要是这琴落在我手里,别说弹琴了,就连烧火也不一定轮得到它,只能放角落里生霉。这把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贵重稀有,送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倒是可惜了,”苏晋叹道,“公主真的不擅音律?”
  我警惕道:“一窍不通。”
  “如此……”
  他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面上看着还真有几分失落,但等我定睛看过去时,那一丝失落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惯有的三分浅笑,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可惜。
  他没有继续纠缠着要把琴送给我,而是重新坐回了琴座上,伸手轻拨琴弦。
  清越的琴音颤动着响起。
  是……南生调的起调?
  我立在原地,看着苏晋缓缓在藤萝下轻抚着古琴,杏色的对襟长袍上绣着简洁大方的暗纹,手指轻按琴弦来回波动,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第154章 白荏香

  眼前藤萝垂落一片的景象逐渐模糊,只有苏晋和他身前的那把瑶琴依旧清晰如斯,焚香轻起,烟雾缭绕,我只觉得灵台一片沉重,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一般,逐渐沉沦、无法挣脱,胸口也是一阵发闷,耳边原本淡雅的琴音硬生生变了一个调子,高昂尖锐得刺得我耳膜生疼、头皮发麻。
  我耳边一片嗡嗡之响,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我耳边飞来飞去一样,我被这声音吵得头昏脑涨,可偏偏眼前那人的身影却是不见丝毫模糊,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就连那衣袖上绣着的纹路也是花纹清晰、针脚可见,密密麻麻的针线一根根交织缠绕在一起,就像是围成了一张大网,把我整个人都网了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定了定神,想要看清周围的景象,但无论我怎么定睛凝神,都只能看清苏晋和那张琴的身影,就连摆放着那张琴的琴桌都被袅袅升起的焚香烟雾给掩盖住了,变成了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
  不对劲,这不对劲。
  我立在原地,只觉得一双脚有千斤重,无法迈开半步,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偏偏我现在是魂魄之身,平日里虽然感觉与往常无异,但到底不能同平常相比,比如此刻,若我身魂俱全,断不会这么轻易就着了苏晋的道。
  这首曲子没有问题,那么他是用什么让我中计的?是什么?
  我灵台一阵模糊,就在我以为我会失去意识时,琴音一个上挑,忽然换了一种曲调,不复南生调那般的婉转幽怨,而是变成了如流水般的淙淙之音,流畅的琴音从苏晋手中流泻而出,仿佛清水活泉一般,让我陡然一震。
  眼前原本模糊的景象再次变得清晰,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它们非但变得清晰起来,还产生了变化:先是那一片葱郁茂密的藤萝枝蔓,仍旧是葱绿无比,可藤萝却变成了树的枝桠,枝桠上葱绿的叶片繁杂茂盛,我甚至能看清那上面正缓缓顺着叶尖滴落下来的一滴晨露;而后是我脚下踏着的石板小径,青灰的石板被黄土掩埋,黄土又被迅速发芽生长的小草盖住,变成了一片绿色,连一丝石板的青灰都看不到;四周不知何时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花蕊娇艳,我甚至能闻到一丝属于花儿的芬芳,鸟啼声也叽叽喳喳地开始响起,有蝴蝶飞落在花蕊之上,彩翅微颤——
  叩、叩、叩,三声清脆有序的叩墙声冷不丁传入我的耳中,我一个激灵,虽然仍是头晕目眩,但神思却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眼前繁花似锦的景象如潮水一般飞速地后退,不过片刻,附近就变回了正常的东苑景象,藤萝垂落,石板坚硬,刚才那一瞬间的花海似乎只不过是我片刻的眼花。
  灵台清醒之后,我自然不像先前那么思绪凝滞,很快就想到是什么方面出了问题,当即又惊又怒,且对苏晋处处见缝插针算计人的本事感到一阵后怕和恐惧。
  是苏晋在琴边焚的香,那焚香有问题!
  刚想到这一茬,沉新的声音就从我身后传来:“以白荏香使人入幻境,太子殿下,你这法子做得可有些不厚道啊。”他懒懒道,“你难道不知道白荏香使人入幻境容易,出幻境难么?”
  我霍然回头。
  沉新正斜倚在那面拱形墙上,右手还维持着叩墙的姿势,见我回头,先是挑了挑眉,而后就报以一笑,使我刚才还难安的一颗心立时回到了原处。
  太好了,他来了。
  如果说我刚才是惊怒和后怕交织的话,那现在就只有安心了,只要有沉新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神君说笑了,”苏晋笑着起身站起,“这只是普通的焚香而已,不是什么白荏香,白荏香虽可致人入幻境,但它性烈,凡在此香方圆三丈之内的,只要闻了它,就都会进入幻境。我若是用这香,岂不是把我自己也置于幻境之中了?如此自损之事,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去做的吧?”
  “这可难说,”沉新嗤笑一声,“毕竟殿下你的想法与常人不同,我可不敢擅自揣摩。”
  苏晋面上的笑意丝毫未变:“神君若不信,不妨近前仔细瞧一瞧,看这焚香到底是不是白荏香。”
  “免了,我来只是为了找个人,不是来分辨香料的。”沉新上前一步环过我的肩,一股药草的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闻进鼻尖,我只觉得沁人心脾,顿时身心舒畅了不少,恨不得整个人都一头扎进去。“现在人已经找着了,那我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告辞。”
  苏晋微笑:“神君好走。”
  我被沉新半拖半抱着带离了东苑,虽然那焚香的味道已经闻不到了,可我却还是觉得头晕目眩,耳边也还留有鸟鸣与蜂鸣的嗡嗡声,嗡得我脚步都有些漂浮了,跌跌撞撞地走不好路。
  “哎哎哎,你走慢点……走慢点。”实在跟不上沉新的大步流星,我只得拉住他的胳膊,试图让他的脚步放慢一些,“我头晕。”
  沉新立刻放缓了步伐:“你头晕?可还有什么旁的不舒服?”
  我实话实说道:“还有耳鸣和目眩,总觉得要出现幻觉一样,难受死了。”
  “你刚刚可不就出现幻觉了?”他冷笑一声,“看来我是低估了苏晋的手段,他原本不知道你今天会经过那里,可他却在瞬息之间布置好了一切,速度还真是快,我都要怀疑他身上是不是全都是那些害人的玩意了。”
  “不用怀疑了,分明就是。”我伸手在太阳穴际处按了按,试图使头晕减轻一些,“白荏香又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会让我进入幻境的?”
  “反正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你以后记得离苏晋远一点,那家伙城府很深,我真怕你被他算计了还不自知。”沉新拉下我揉捏额际的右手,“你别乱按,你现在是魂魄之身,没有穴道之分,按了也白按,没用。”
  “那怎么办?我觉得我现在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响得我都快疯了。”我焦躁得不行,“苏晋他怎么那么多阴谋诡计!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他害人还需要理由吗?洛玄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说话间,沉新已经带我回到了房间,这房间是我在船上昏迷后醒来的那间房,原本不想再继续住下去,准备跟着沉新一起坐在大堂整夜不睡,但沉新说我现在是魂魄之身,外面死气颇多,多有变数,让我一入夜就回房间待着。
  我说不放心在苏晋待过的地方待着,他就在这房里转了半天,破了苏晋设下的所有法术和禁制,又亲自设下了一连串的禁制,我这才安心住了下来。毕竟苏晋虽然居心叵测,但我一直确信他还有要利用我的地方,暂时不会轻易害我。
  可我现在不确定了,他是暂时不会要我的命不错,但要是给我使个小绊子、或是来一些无性命之忧的小算计,我也是吃不消的。
  沉新说得对,苏晋害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更郁卒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碰上苏晋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我叹了口气,和沉新在榻边坐定后立刻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埋在他的肩膀处好好地吸了一番他身上的药香,才又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头晕目眩也和方才他揽住我的时候一样暂时消退了。“好端端的碰上这种事。”
  沉新身子一僵:“你怎么忽然投怀送抱了?”
  “谁投怀送抱了!”虽然现在有些精力不济,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然后继续搁在他的肩窝处,闻着那药香清爽,干脆就闭上了眼。“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药香很清爽,能使我提神,对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药香的?我之前都没闻出来。”
  “药香?”他一愣,“或许是我近日来一直入药浴的缘故吧,不过那药浴的气味可不好闻,应该不会是药香才对。”
  药浴?
  我心一紧,立刻睁开了眼:“你竟要入药浴?你……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没有什么,”他轻描淡写道,“只不过有些不巧,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了而已。”许是见我脸色不对,他又笑着加了一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不用为我担心,倒是你,”他皱了皱眉,“白荏香的毒性可不是那么好解的,这里又是一座凡间城镇,恐怕没有能解它的药草,你恐怕要头晕上半天。”
  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出来:“凝神丹或许能有些功效,你先服下试试看。”
  我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药丸,仰头服下。
  “注意用法力化开药性,苏晋在你身上下的封印被我解得差不多了,你应当能控制好法力的流动……怎么样?好些了吗?”

☆、第155章 布局(上)

  我按照沉新的吩咐,服下药后即刻运起法力使药性在体内化开,不一会儿,我就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自腹部开始向全身流动,流经我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了龙元之中,所经之处无不暖意融融,那股头晕目眩也舒缓了许多,当下就笑开了:“好多了,还别说,你这药还真挺有效的。苍穹素来以术法闻名三清,现在看来,不仅是术法,你们的丹药也是一绝啊。”
  沉新也笑了,看上去对我的这番赞叹很是与有荣焉:“那是自然。”他对苍穹似乎别有一番维护敬畏之心,因此听我夸苍穹丹药厉害,连半句自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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