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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朵囧云落上头-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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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自在那张炕上坐了,我看了看那不知是怎么灰成那样的倚搭子,坐到了旁边那张没有搭子的椅子上去了。

“我不记得叫你坐了!”郡主挑眉道。

我更往里面挪挪:“对要死的人要善待一点;头上三尺有神明,做事不要太不留余地。”

“你!”郡主气恼,过一会儿又冷笑:“别以为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我便会不安;又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太贪了;你要是不趟江家这趟浑水,谁会动你一根汗毛?”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在死前能点拨一个凡间郡主,倒也算是小功德一件。

“郡主,江顾两家联姻是祖上的传统,哪怕就是我不嫁过去,我的妹妹也会嫁过去;这是板上钉钉到底事实;恐怕这朝堂之中,连鹩哥儿都知道。安国公要对付的,难道只是江家么?”

和熙愣了一愣,分辩道:“可是我本来也要嫁给江家人的,如果我爹要对付江家,怎么会把我嫁过去呢?”

“是您要嫁给江家,还是您想要嫁给江家?”我反问。

她噎住,良久,她终于红了眼圈,咬着牙,盯着我道:“是我先认识江朔琰的;你是从后面插进来的!如果没有你,我们不是这样!”

“江朔琰不喜欢你,就算来的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在一起的。”我觉得自己毕竟还是跟十五六岁的小孩儿差得太远了,总是讲不到一块儿去:“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上要扳倒他们家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么?不是任何感情,都只要付出了,便一定会有回报的。”

如果每一段感情付出了都有回报,那么我要怎样来偿还青羽?

根本没有机会。

跟郡主说着的同时,我也对自己这么说。

第五十五章

半盏茶后我拧着裙角昂首出了道观,后堂现在有点乱,有一个郡主在那里哭得水漫清虚观,一众的人围着止都止不住。

其实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当然话是挺重的,并且也有些难听,郡主约莫从出生以来,还没听见有人这样跟她说话的。

我手里还捏着早先求的那根签,因一直没来得及看,都快忘了手上还有一根签,走到门外不多远,便见车依然在远处等着,初雪探出头来笑喊:“阿姐,签上说的什么?”

“都是浑说的,听不听也罢了。”我钻进车,青羽似在闭目养神,此际睁开一只眼睛,道:“说什么了?”

“说了浑说的。”

“啊,”他微微讥讽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转过脸去对初雪道:“今儿早上咱们看到的那矮脚马,倒是方便,什么时候我们也弄两匹来骑骑,比坐车风光呢!”

青羽顿时刷的黑了脸,大瞪眼睛,向我怒道:“大家小姐,想什么马不好要骑果下马,那马也是你骑得的么?”

我给他骂得一愣一愣的,问道:“我为何不能骑那马?”

青羽杀人的眼光一瞪,我顿时偃旗息鼓,不再纠缠,只在袖子里摩挲着那签上那不甚清晰的字,耳边时而回响着那些肥壮的果下马清脆的铃儿声。

“长记陌上杨柳枝,空留别鹤与离鸾。”

这样的签子,不解也罢。

回府以后,青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塞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给我。我给它取名即墨,青羽听了,眼角不知何解抽了一抽。

我十六岁那一年,大冬天里江府的一株白玉兰却开了,江顾两家都来了人看,大人们说这是喜事,商量着把婚事也给办了,喜上加喜。两边的老太太太太媳妇姑娘热热闹闹的围了一桌子,很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这四年里头,江府遭遇了几桩事儿,先是江朔珩殿试无缘三甲,接着朝廷抓出一个巨贪,顺藤摸瓜,却找出了那巨贪,竟是江侍郎出了五福的远房亲戚;原先宠信江家的贤武皇帝驾崩了,新皇是未满八岁的黄口小儿,朝政由安国公打理;新皇下旨将那巨贪连诛九族,念在江家先祖一片忠心的份上,独独赦出,只是削去江老爷子的官职待审,倒也没怎么大动干戈。

孰料真正尴尬事却出在江府自己里头,那便是圣上不知怎的听到了江家收了一个童养媳放在府里,本来是指明了给哥哥的,只是念着年纪小,一直没有开脸,谁知这童养媳在府里呆的时间长了,渐晓人事,平日里言语轻佻,很不端庄,后来更是常往弟弟那里跑,闹出许多尴尬事来;后来虽然有我爹当即便气得跳出来反驳了一通,然而皇上他青春的老人家说了,这一个黄花大闺女,没名没分的留在别人府里,难保没人嚼舌根子,倒不若早日把婚事办了,有了名分,以后也没人好说什么。

消息一回来,江夫人便气得要去找乱嚼舌根的人拼命,被人拦住,未果;一下子气病了,头痛心口痛胃痛腰也痛,一下子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喝稀粥,边喝边骂天底下乱嚼舌根的长舌妇长舌公不得好死。

初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头好像被十二根缝被子的针横七竖八的扎了,浑身难受,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觉得自己的嘴也被缝上了,想说不嫁都不行。

我要是敢说不嫁,江顾两家的门风立马就被败坏了。我只在心中暗道安国公不愧是朝廷重臣,出手那是稳准狠;又叹,俗语说得好,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果真不错。

青羽那时候和江朔珩及其它贵族子弟一般,在京中任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他比江朔珩晚一年考试,考得不错,然而也只是不错,那殿试的前三甲里头,依然没有江家的人。这时候他却被派出去调查水患,晚上江朔珩回来,饭后没看着地上,脸色微红,低声道:“对不起。”

“不是大哥哥的错,是那些想害爹、娘的人做的,我知道。只是委屈大哥哥了。”我站在那日青羽给我插上红玉兰的亭子里,看月色溶溶。

江朔珩苦涩一笑:“秋秋这么懂事,爹娘也很欣慰。”

“嗯。”这几年来我将那签撇成两半,缝了一个小香囊装着,这时候手指忍不住摸上去,却不料有根竹刺儿,一下扎到手里。

我恐江朔珩误会我哭又生不快,眯了眼睛咬住牙,只敢小声说:“爹娘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无论做什么都是该的。”

江朔珩想来其实跟我一样委屈,憋了半日,他道:“朔琰跟蔡大人一起去查水患,一时恐怕很难回来。”

“没关系。”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那时候我给整得心里十分黑暗,我想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去司命那里查查安国公和郡主的命数,如果有可能,要让他俩也劫难一下。

黄昏我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捡了个角落蹲草丛里头狠狠的哭了一次,长这么大我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是段仙凡恋都算了,竟然还是段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仙凡恋;这怎不叫我郁闷!幸好当时我忘了青羽就是缘麒,否则我便不会蹲着哭了,估计会直接撞墙而死。

哭了一小会以后我胡乱抹干眼泪,就守在地上挖了个小洞,将装着那支签的小香囊埋了进去拿土填了。我想起青羽走前我赖皮赖脸的,非要他回来的路上给我捎两根桃花仙子的仙子庙里的红绳,当时青羽眉梢眼角一起抽,抽完了又弹了两弹,最后说有机会给我看看。我心想还好当时没非逼着他弄来,否则岂不又是个口实!

我和江朔珩成亲那日照例两边操办得很是热闹,江朔珩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装模作样的从顾府里头出来,两人都穿着极喜庆的吉服,两边尤其江府那是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只除了老爷并夫人一众人等脸色黑得跟乌鸡似的,其余的地方都被擦得亮晶晶。一直到我们拜了天地,我被喜娘扶着先进洞房等着,一路上那大红灯笼依然明晃晃的很亮眼。

平日看起来不是很长的回廊在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幽森,我拖着长长的礼服后摆,在转角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赶紧一把拽着身边喜娘的手,险险稳住身形。

“夫人当心。”喜娘在我右边,声音十分紧张:“大婚之夜,摔倒可不大吉利。”

“我这不是扶住了么……”我笑笑,接着,觉得不大对。

喜娘在我右边,跟着的丫头在我身后,那我……左手握着的是谁……

我顺着那只冰凉的手看过去,不期然却看到了意外熟悉的一张脸。

我揉揉眼睛,嘟哝道:“怎么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想到司命,这就站了个长得一模一样的。”

那人生得颇年轻,头发却已全白,确然神思司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但见他并未抽回手,而是双手相握,乐呵呵笑道:“司命小神见过公主,公主今日穿得好吉庆!”

“……”我抽了抽眼角:“你们能否有人惠告一下,我手里头这只手……是谁的?”

司命后头探出半个袖子,跟着有一个清亮女声道:“是我的,公主,只因这回廊过于狭窄,我便站在司命后头了。”

那手握着我的手一紧,司命后头转出一个女子,仙娥打扮,面目十分严肃,对我中规中矩的一礼,像死了博伊吾兄。

女子手中请出一道天符,道:“公主,小神得博伊帝君指令,特来请公主回去。”

回去?我一愣,一时间有点回不过味来,虽知回去是迟早的事儿,可一朝真有人请我回去,那感觉仍然十分怪异。

我招招手,指着已然定住身形,仍保持着各异的姿势动也不动的喜娘和小婢们,对司命和那分外严肃的女仙道:“可是你看,今夜那啥,是我洞房花烛之夜呢,这个这个,这时候突然离去,恐怕不大好罢?”

“这个公主不必担心!”司命上前一步,跨过栏杆翻进回廊,对我笑道:“公主是上仙清净之身,不可被凡间污浊男子玷污,有损清修;小神此次便是特来助公主度过这一劫的。”说着,他掏出个本本,口中念念有词的翻了老半天,咋呼道:“哦,是了,就是这里!公主请看!”他将那本子凑到我面前,身后的女仙十分体贴的掏出一颗夜明珠来供我此刻凡俗的眼睛阅读。

我就着微光看了两三行,忽跳起来嚷道:“不是吧?还要我喝毒酒?!”

那本子上明明白白记着,今日某时某刻,我替江二公子喝下圣上所赐毒酒一盅,一命呜呼。

“太突兀了!”我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三流戏文都没有这么狗血!让本公主喝毒酒?亏你们想得出!”

司命急忙护住他的宝贝本子,配笑道:“公主请息怒!小神也知如此过于委屈公主,是以特意前来补救,公主只要在鸩酒端来之前先回天庭,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我眯起眼睛抽抽嘴角,道:“然后我那副皮囊要怎么办呢?走在去洞房的路上暴毙?司命,你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啊!”

“这个……”司命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看他一身仙骨硬生生抖出了寒蝉之态,不由叹道:“算了,横竖这毒酒我在洞房之前便喝了,想必也碍不着什么;就这么办吧,劳你二位等一等,我喝杯毒酒再来。”司命闻言又擦头上冷汗,我挥挥手:“先把她们复原了罢,时间也不早了,一下的事儿。”

司命应了,一阵风吹过,原本定住的喜娘丫鬟回过神来,扶着我还没走两步,忽闻外头一叠连声的“圣旨到!”众人都不知何解,且惊且疑的又搀着我往外跑,我头上顶着凤冠身后拖着长摆,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去同其他人等跪到一处,便听那太监拿尖嗓门宣旨。

刹那间,我只觉一桶狗血劈头淋下。

那圣旨写得长长的又文邹邹,骈散结合文风华丽,我只从堆积如山的词藻中拼出了一句话,那就是青羽在随行查水患期间外出宿娼,挪用赈灾公款,还在街头强抢民女做小妾,十分败坏门风;更查处挂名道士期间,轻薄长嫂,也就是我;简直目无纲常没有人伦;故赐鸩酒一杯。身旁便有小太监端了一杯酒等着,想就是那杯毒酒了。

那太监宣了旨,左右看了一看,道:“想是我们来得早了,二公子还未回来,也罢,就在这里等他罢!”接着叹气朝跪在地上的江家夫妇道:“我说江大人,前些日子您才出了一件事,多亏圣上体恤,没有降罪,您也该珍惜羽毛才是;”眼见左右都是自己人,那太监悄声对江老爷道:“怎么令郎又得罪了安国公和郡主唷!要知道现在安国公得罪不得呀!”

方才那一道圣旨宣出来,江夫人便痛哭失声,拍着地直唤“儿啊!”江老夫人早已晕倒在地,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扶到后头去了;江老爷仍跪在地上,闻言对那太监苦笑道:“卓公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江某想要独善其身,难哪!”

原来那太监便是卓公公,一向与江府有些交情,闻言也只能叹道:“可也是,唉,只是难得今夜是大公子的喜宴,正是良辰美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偏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我偷偷望了跪在我前头的江朔珩,只见他捏紧拳头似忍耐到极限,此际终忍不住忿然出声:“朔琰都是被他们逼死的!他们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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