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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解连环-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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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龙倒不是那样驽钝,一见苗蜡族,他就知道内中与自己的大额吉有牵连,但他乐意顺水推舟,所以将一众明事暗事压下,暗地里疏远大额吉,对外维系起堂堂总兵府的颜面。
  闵安离去前,向格龙反复讲明,破除府里的暗毒是李培南的功劳,她可不敢居功讨赏。格龙记下这个大人情,对待李培南更加亲信了。
  吴仁留下的偏方也有奇效,三额吉怀胎足月后,当真生下一个儿子,喜得格龙合不拢嘴。那时李培南已离开总兵府,格龙依然将人情算在李培南头上,修书给李培南,应了李培南出兵的要求。

  ☆、第118章 请过来

  左州按察使司官衙秋草萋萋,清炉冷灶,前后漏风。十五座院落虽无倒塌之嫌,却也有碍观瞻。
  闵安领按察使一职上任已有月余,司衙内公例人员本是少,见新任官居然是个女人,纷纷投递名帖攀附其他地界的官衙去了,所留下来的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手,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与闵安半死不活地周旋。
  左州官员连连殒命于格龙之手,州衙几近荒废,赋税、徭役、养老、祀神、刑律等一切事务皆转入司衙中,还有几名小吏也顺势归依到闵安帐下混口饭吃。
  闵安日夜审查左州刑名卷宗,将民生百事交付给吴仁打理。吴仁出面与官吏们打交道,有意无意提及楚南王二公子非衣是他的弟子,也是新任臬司大人的师弟,渐渐使得那些老滑头们恭严了性子,看待闵安时眼里也多了些敬畏之情。
  吴仁再放风声,说臬司大人与旧楚州世子李培南颇有交情,还曾是格龙总兵府上的座上宾。话一传出去,整座司衙的公务事宜进行得极为利索,原先倚老卖老的官吏们,统统改了性子,在闵安面前踏实干起事务来。
  闵安埋头在案卷中,吴仁夜里秉烛陪在她身旁,淡淡说:“我一连说了几个来头响亮的名字,还抵不上李培南的一句话。”
  看得满脑昏胀的闵安抬头不解地望着吴仁。
  吴仁释疑:“我本以为整个左州都怕格龙,哪晓得其实连格龙都要卖李培南几分面子。”
  “为什么?”闵安想着,李培南明明已被削了爵,兵权也应该旁落在他人手里,那他本人对外界就无多大影响力。
  吴仁叹口气:“我从老吏官嘴里才套出实情,原来除了左州、白木州,其余地界都是李培南的地盘,他放在西疆的兵无人能收,实际上背地里还是受他的掌控。”
  闵安猛然记起,朝廷曾调派新官来西疆接管李培南的兵力,过了不久,西疆就传出了各部造反不服统领的消息。
  那时李培南已无消息,远在北理的她自然不会将叛乱与他联系起。
  可是今晚老爹提起这个话头,又有什么言下之意呢?
  闵安不作声,抓着案卷纸的手心渗出了汗。吴仁拍拍她的头,再一声低叹:“李培南来左州,八成又是兴乱的,你要防着点。”
  闵安团了团手心,干脆把话直说了:“我防不住,他本事比我大,连我这个官缺儿,也是他给举荐的。”
  吴仁低眼瞧着闵安的表情,冷不防说:“你是喜欢上他了吧。”
  闵安抿了抿唇,并未答,又埋首案卷中。吴仁心里有底了,说道:“他身上变故多,我本来就不中意他,可你又一门心思顺着他,那不如这样,我去帮你把他请来。”
  闵安赶紧制止:“他在总兵府有要事,老爹千万别去惊扰。”
  吴仁冷哼:“什么要事,总不是陪着兵总小姐玩闹,一来二去的,外头人都把他当准姑爷了。可他莫忘了,他当初白纸黑字写了求婚书,要我将你许配给他,我也是堂堂正正应了他的,准你们成婚。他现在倒好,把你丢后头,想撇个一干二净,门儿都没有!那书信还被我留着,看他敢不敢赖?”
  闵安头痛:“老爹当初不打招呼就把我拖到了北理国,伤了他的颜面,他现还在气头上,管你说什么,保准他听不进。”
  所以请人之类的提议,还是免了吧。
  吴仁把眼一瞪:“哎呀你这个死丫头,还有脸怪我做错了?这翅膀还没硬就敢顶嘴,再朝下去那还了得?”
  不多久,闵安就被打出门来,好在私宅在后面院落,前面歇息的官吏们都听不见动静。第二天天刚亮,花翠就风风火火冲进房里,朝榻上睡得不动的闵安喊:“快起来!公鸡都叫好几遍了!”
  闵安翻了个身,含糊道:“公鸡叫与我有何关系?我又不是母鸡。”
  花翠拎起闵安,抖散她的睡意,与她一阵纠缠。窗外吴仁在喊:“世子来了,安子你出来接见下。”
  许久不闻“世子”名的闵安纳闷道:“果农上缴秋果去库架房就行了,为何要我出去接见?”
  两刻过后,闵安被花翠整饬一新,推出门来。在穿衣洗漱时,她也了解到了李培南来司衙的缘由。
  原来是吴仁先斩后奏。
  吴仁嘴里商量着去请,实际书信早就发出去了。他不怕腆着脸说好话引得李培南前来,就怕他家的傻丫头朝后落了空,被总兵家小姐捷足先登,抢走了李培南。李培南不知在总兵府忙什么,迟迟不见过来。最后吴仁放了狠话过去,说是“若非因婚约之配,老夫不必请动公子。公子不来,闺女择日许配他家”等等。
  吴仁站在司衙外远远看见李培南担着一肩露水走过来,丰神俊朗的样子,脸色也如往常一样冷清,可他这个老江湖,还是瞧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不管李培南做不做得成世子,背后整治什么事情,他对安子,势必还是上心的。书信一发过去,他就连夜赶来,这里面的急切,明眼人一想就明白。
  吴仁好好将李培南请进了司衙,没料到闵安并非是明眼人之列。
  闵安问:“阿循怎会放小姐不管?”她绾发为辫,穿着水红夹袄与撒花裙,被花翠推到李培南跟前时,一阵衣染清香也随之而去。
  今天的闵安装扮得极为漂亮,李培南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没听到回答,闵安又狐疑问道:“阿循来这里小住还是入募?”她在乡野闾巷早已发放公文,为司衙招募各类人手。若是入募,李培南需得听从她指派,她极想弄清楚。
  花翠在后咳嗽了声:“木头脑子,就不兴人家来看看你么。”
  闵安不悦答道:“他说了,万事小姐为重,我又怎能耽搁他的功夫。”
  李培南拂去袖上清露,从容说道:“不耽搁,我顺路。”
  花翠走出带上门,想了想,还将门上加锁。

  ☆、第119章 表露心迹

  司衙今天休沐,不闻鼓梆声响,阳光从窗纸渗入,屋里极静。
  李培南走了半夜,面无倦色,只是他一直安宁坐着,拾起木几上闵安随手放置的卷宗抄纸查看,并不说话。闵安时不时逡眼看过去,觉得他仍是那样冷淡,几次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培南穿着石青色长袍,领子里露出一段细白中衣服色,着装上已如往日不同,近似于民,不显富贵。闵安想了想,拖着一张小马扎凑到他跟前说:“阿循看着穿得不多,不冷么。”
  “不冷。”
  “那饿么?”
  “早膳常吃玉米汤馎饦。”
  闵安回头瞧瞧桌上花翠留置的小米粥与炊饼,有些犯难。她本是随口问问,倒没想李培南回得很直接,告诉他的喜好,似乎还有要她亲自置办之意。
  李培南看见她的神色,将抄本隔开她凑得极近的脸,淡淡道:“办不成的事,不必殷勤来问。”
  闵安于是隔窗喊:“翠花开开门,我要下厨。”
  花翠甩了声音过来:“不开,你们把话说透了再出来。”
  说透是个什么意思?闵安纳闷。但她不知李培南却是听得懂。他懂,依然吝于去说。
  闵安取来案盘,放在李培南跟前:“粥还是热的,你先吃吧,晚上我再下馎饦给你。”
  李培南依言喝完一碗粥,闵安则在一旁乐呵呵地瞧着。她不知为何会那样高兴,还忍不住说:“阿循留下来才能吃到馎饦。”
  李培南回道:“歇息片刻,我就上路。”
  闵安诧异不少:“怎会这样忙!你刚才说‘顺路’,难道是真的路过我这儿?”
  “我需去一趟白木州总兵府。”
  听到名号,闵安稍稍紧张:“岛久公主家又出了什么事吗?”白木州总兵即是衣久岛的父亲哲使大人,自从李培南送回了他那中毒昏迷的女儿,他便与李培南断了来往。
  李培南事后是否与哲使修缮关系,闵安并不知,她只听到衣久岛苏醒过来的消息后,就连着烧了几夜的高香,感谢老天爷开了恩。随后她问过李培南,衣久岛会否再来楚州游玩,他却不应。
  不过这次李培南倒是答得利索:“无事,公主唤我过府一叙。”
  闵安腹诽:无事的地方你会去么,不是生乱就是惹得人家姑娘挂念……她低下眼睫,小心藏住脸色,低声说:“你就不能写封信与她叙叙别么,我这地儿也少不得你。”
  “为何少不得我?”
  闵安声音更低:“兵匪乱,关口松,司衙也没个能帮衬的人。”
  李培南抬眼看她:“你还真当我过来,入募做你属从的?”
  闵安声如蚊蚋:“你不是曾说过……么,又不见你践诺。”她低着头,白皙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与夹袄衣色相辉映,像是一株雪空下的霞草。不等李培南回答,她已羞得无地自容,一点点朝前蹭,鼻尖撞到了他的手臂。
  隔着这么近,李培南都未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得抻着性子不回答。
  闵安有点急了:“你还说过很多小话,不单是这一句,难道都想反悔不认么?”
  李培南冷淡道:“我说的话很多,你又何时听得进去?”
  闵安心里沉了一下,暗想着他果然生气了。回想以前发生的诸多繁杂之事,确是很少替他考虑过,一次次罔顾了他的心意,甚至最后被老爹带走,再也不能去见他。
  那么他现在不理她,待她冷淡,也是应该的吧?
  闵安给自己鼓足了气,大声道:“阿循说的心意那句我确是听进去了,现在不准反悔!”
  “哪句?”
  “自愿做我的随侍,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
  李培南静静看了闵安半晌,说道:“一年不见,你的脸皮倒是厚实了些。”
  闵安红脸朝前蹭了蹭:“阿循答应我可好?”
  “理由。”
  “现在我是官,你是民,你需听从我的指派。”
  李培南淡哂:“你那三品提刑有名无实,论号令,还比不上我这白衣身份。”
  闵安勾着头,脸快红破了:“所以我才要留你在身边,让你去号令他人嘛。”
  “你想得倒美。”李培南淡淡道,“用无本生意赚得便利,我又没任何好处。”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若我娶柔然那日,你需穿官服在前替我压轿。”
  闵安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满脸死灰色,抬起头去看李培南:“你当真要娶柔然?”
  李培南敛容答她:“谁说我不能娶?”
  闵安心乱如麻,听见他如此认真的口气,一月来想不通说不清的感觉一下子明朗起来了。原来她就是怕他心有所属,不再理会她,才一次次急匆匆地逃开了。她蓦地记起许久以前,她在海棠山捕猞猁时,曾问他一席话,他就答过:“我想要的东西必定会亲手去取,无人能阻挡我,军权、王权、妻子、富贵都是如此。你现在怕我,躲得紧,日后我调头喜欢上了别的,你不后悔吗?”
  他那话意,她现在全听明白了。
  他留在西疆,辗转奔波几座总兵府中,就是为了亲手夺回属于他的王权富贵;她现在不怕他了,想亲近他,他却忙于周旋公务私事,难得看上她一次;最可怕的是,他似乎真的喜欢上了柔然,还想娶她为妻……
  于公于私,柔然陪在他身边,都要强过她带来的影响。
  若说她不悔,那绝对是笑谈。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脸色怎么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变得苍白。
  看到闵安低头不语,李培南发狠说道:“我歇息一下就动身,你去忙吧。”
  闵安悲愤地想,他连逐客令都下了,我还有留下来的余地吗。她木然朝外走去,拉了拉门栓,才想起房门被花翠锁上了。就着额头撞上门框的样势,她低着头无声哭泣起来。
  李培南闭目养神一刻,睁眼发觉闵安双肩抖动,静候了许久,都没见到她有忍泣的念头。他出声唤道:“你过来。”
  闵安哭得两眼通红,涕泪长流,哪有颜面走回李培南跟前。李培南起身走到闵安身后,将两手撑在门上,用胸怀虚拥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你现在试到了心痛,以后就不准再错一步。”
  闵安紧紧抵住头,泪水长流。她也不知她是否做错了什么,但心痛的滋味可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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